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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20)

作者:火柴青蛙 阅读记录


走近些,許仁才看清這人。她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彎彎的灰白眼睛。

“你是誰?”

“你不覺著比起我是誰,救你的隊友不是更重要嗎?”

許仁對這個突然冒出的女人有些警惕,周圍是都是白霧,他們一行人到這兒全都中招,怎麼這女人反倒一點兒事沒有:“你為什麼想救他們?”

“哎呦喂,你這話說的,助人為樂難道不是高尚品質?”女人知道許仁不相信她,到也沒惱怒,“你不會認為這是白霧幹的吧。”

這話反倒令許仁有些意外:“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啦,白霧可不會幹這事。是纏在他們身上那缺德的藤。那玩意叫魅藤,有毒,毒素會麻痹你的大腦,造成記憶不清的情況。它就喜歡用這招把人困在裡面,然後慢慢吃。”女人說,“既然是你自己的隊友,那就你來救吧。”

話罷,她遞給許仁一串鈴鐺、幾圈細線和一把草。

許仁伸手去接,這才發現手上汗涔涔的,後背也出瞭一身冷汗。

東西到手後,有那麼一瞬間,許仁疑心自己看錯瞭,那女人的眼睛似乎變成瞭藍色,但轉瞬即逝,像是從沒出現過。

“這個草你和你隊友都含一片,解毒的。毒隻是身體上的傷害,最主要的還是靈魂。他們已經陷進去瞭,你得進去用鈴鐺把他們一個個叫醒,握著纏在他們身上的藤就能進去。他們醒瞭後,你讓他們抓著這條線,我在外面給他們引路。”

這地方古怪,而女人對這兒似乎很熟悉,畢竟也沒有別的辦法,許仁隻能選擇暫且相信她。

首先是梁青。

昏暗的舞臺上,一束光打在舞臺中央的演員上。年輕的芭蕾舞演員伴隨著悠揚的旋律舞動。她舒張身體,像湖畔優雅的天鵝。

她是傑出的舞者,而命運卻偏要與她開玩笑。刺耳的雜音打斷瞭演出,燈具從上方掉落,無情地砸在她的腿上。

疼,太疼瞭。可她疼的不僅僅是腿,是心,隨著一雙腿的離去,內心也蒙上瞭灰,曾經的夢想與前途破碎。她不再是她,跟著走的是靈魂,留下的隻是軀殼。

“丁零當啷”清脆鈴聲在一片死寂中響起,周遭的一切化為泡影,留下瞭趴在地上的她。

“一切皆為虛幻,走吧。”

雖然在現實中梁青無法正常走動,但這裡是虛的,自然可以。

許仁並不想窺探別人的隱私,所以每次他都很快搖響鈴鐺,喚他們出來,可進去瞭難免會瞥見什麼。

病弱的年輕人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偷聽見父母為他的病四處籌錢,甚至連還在讀書的妹妹都打算輟學去打工為哥哥賺錢。每天睜眼看到的父母憔悴的臉龐是最痛心的折磨,他已經被刀子捅穿,還要血淋淋地露出笑臉。

戰戰兢兢的婦女每天勤勤懇懇為傢裡操勞,可還是免不瞭酗酒丈夫的毒打。血和淚咽在肚裡,更小心,更低微。到頭來回報她的隻是兒子漠不關心的臉。

受盡同學欺辱,一身傷回到傢的女孩不被傢人理解。隻是因為她的前科而懷疑她,貶低她,不肯聽她一句解釋。因為傷透瞭心,所以不再抱有希望。她離傢,傾盆大雨澆灑而出,雨中奔跑的少女停步。她不滿,她大叫,她痛哭。所有的不為人知留在瞭那個大雨天。

異類的少年拎著攢瞭很久的錢才買下的禮物,要去送給自己唯一的朋友,卻在門口聽到朋友母親對朋友的勸誡。一聲聲的“怪物”壓著他,將他碾進泥土,到最後自己都懷疑。他是怪物,所以他不配擁有。禮物掉落,他失去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朋友。

心髒病發的姑娘虛弱地倒在街上,她揪著胸口,一隻手用盡全力向前伸去,想要抓住面前人,嘴唇顫抖,無聲地說著“救我”。可周圍朝她投來的隻是懷疑的眼神。她終於看透瞭人性的漠淡,那顆壞掉的心髒勝瞭,它吞噬瞭她,把她拉入深淵。

許仁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他該同情他們嗎?但這生活對他而言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他們都是被捉弄的可憐人,隻要自己知道便好,他們不需要同情。日複一日的冷漠是最堅硬的外殼。

就差最後一個瞭。

許仁握住那藤。

一睜眼,入目便是紛飛的戰火,炮彈掀起的熱浪沖擊在許仁臉上。

別人的都是簡單的生活場景,但那麼簡單的事物就湧現瞭如洪水般的痛苦。廖梧不一樣,許仁知道他的身份,他的苦楚是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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