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聞？”

這次巴著他的人終於有瞭回應，手臂上的力道松瞭些許，又迷迷糊糊地睜眼，“這是哪裡？”

“青山崖。”趙思青尋思這人莫不是還沒清醒，耐著性子答道。“昨日我們陪同殷兄上來的。”

柳星聞卻沒在意聽，他此時已醒瞭過來，環視四周，回過身時才發現自己還拽著身旁人的胳膊，忙又松開。“你是誰？”

“嗯？”趙思青微微活動發麻的肩膀，輕輕攥拳又松開，“你不記得我？”

“我應該記得你嗎？我認識你嗎？”柳星聞低頭，見到他身旁的長劍，“你是父親派來的劍侍？”

晨光明晃晃地，襯著青年眼底霜色，淡漠而疏離。

——也說不定三五天，或者一兩月之後，我會逐漸忘瞭我是誰——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他抓著青年的肩膀，“你是柳星聞……”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你又是誰，這裡又是哪處幻境？”

眼神雖戒備，卻仍是清澈的，倒映著他緊蹙的眉心。

“隨我來。”他牽過柳星聞的手站起身，對方頗有些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想說什麼又沒開口。

東海的飄渺雲流間，仙山宮闕若隱若現。

少主臥房之外，一人靜坐飲茶，爐中焚香的煙氣突然拐瞭個彎，向著西南方向飄過去，又沉沉墜到地上。

“多半是……離魂之癥。”柳奎墨自臥房中掀簾而出，拱手道，“應當是昨日練功入瞭岔子，夜半時神魂不穩，離體而出，不知怎的竟跑去他處，無法喚回。”

柳滄海擱下茶盞，以絲絹墊著指尖，才打開香爐，看瞭一眼香灰。“傳信，著源信光去找。他如今正在西南處，其他事且放一放，不會有誤。”

“閣主可有明示？”

“西南魂魄聚集之地——往酆都左近尋，應當附在他人身上。”

“找到之後，又該怎樣回來？”

柳滄海扣回香爐頂蓋，又隨手扔瞭絲絹。“讓他自己想辦法。若是回不來，就不必回來瞭。”

趙思青拽著柳星聞跑去寨主竹樓前，正遇到習過劍的殷乘風。他笑嘻嘻地看兩人一眼，才開口問道，“你們昨日夜半可是許過願瞭？”

“許什麼願？”柳星聞莫名奇妙，扭著手腕脫出身旁人掌心，“我好好地練劍，不曾做別的。”

還待再駁兩句，就見趙思青偏過頭看他一眼，又覺著他這眼瞳倒極為溫柔，不由地把話憋瞭回去。

趙思青示意殷乘風一旁說話，卻被調侃瞭一句，“這位追道兄弟，看著也不像是不解風情，怎麼如此冷漠？”

“他今日醒來似是丟瞭記憶，不記得我，也不記得先前的事，聽他言語，隱約提到的都是少年時在傢中所行，這是否與蠱毒有關？”

殷乘風聞言正色，深思片刻才開口。“蠱主若要控制蠱人，確實需要先將其神智毀去，因為控制神魂難如登天。若他的情況是如此，那我們必須盡快確定你們遇到的是何人，所施何蠱。”

三人一同拜會過伍剛中，趙思青又將那日遇敵之事細細說來。提及蓑衣人額角傷疤時，伍剛中皺眉捋須，“這樣一號人物，我倒是知道一個約莫相符的。”他示意柳星聞上前，再次把過脈後，又接著道，“若我的猜測屬實，此人多半便是毒無厭。他手中蠱人不少，卻也並不珍惜，近日江湖上倒是未曾聽聞他的動靜，怎麼遇上你們瞭？”

趙思青皺眉，孟臨淵之事斷不能說與外人知曉，單純遊歷至此，恐怕難取得伍剛中這般老江湖的信任，若是影響柳星聞拔蠱，更是雪上加霜——雖然他信得過青天寨主的人品，但門派大事，畢竟非他一人可以做主。

眼見他有些猶豫，伍剛中卻也爽快，“若你們有隱情，倒也不必對我和盤托出。且說說，昨日離開我這裡後，又發生什麼？”

柳星聞也好奇地盯著他，想聽聽自己在這奇怪的地方做瞭何事。他隱約猜得到這幅身體應當是成年的自己，但實在不懂這身體怎麼來的，自己又是怎麼來的？

屋內三人齊齊盯著趙思青，就見他雙唇緊抿，臉色卻漸漸紅至耳根，直到這時，方顯出幾分少年人情態。

殷乘風心下瞭然，對著伍剛中擠眉弄眼，老寨主也是人情通達，恍然大悟，不由搖頭失笑。“若真是如此，那倒也有可能是情蠱。”

“那毒無厭一個糟老頭子，隨身帶著情蠱？他要蠱誰啊？”殷乘風哭笑不得，“隻聽說癡情苗女會養情蠱，他難不成還想著吃幾口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