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惜揚摸索過去，在賴封身旁坐下。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閉口不言就這樣陪坐著。

沒想到賴封先開瞭口。

“我爸患有重度抑鬱癥。”

俞惜揚頓住，眸子裡滿是不可置信。

“呵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他已經嚴重到軀體化瞭。”自嘲般繼續說：“手抖、胃痛、失眠、頭疼、胸悶這些，說是不打緊的老毛病… …”

賴封聲音尖銳起來，“太可笑瞭，怪不得做那麼多體檢都無濟於事… ...病原根本不是身體上的。”

是精神問題。

沒檢查出來不是賴傢請的傢庭醫生不行，而是所有人都認為像封向陽這樣的Beta，嫁入豪門豐衣足食，又得賴鳴坤獨寵，還能有什麼不滿？

從一開始他們就認為封向陽是無痛呻.吟。

賴封咬緊牙關，黑眸深邃地比今夜還昏沉，“是賴鳴坤把人逼成這樣的。”

俞惜揚伸過手想牽住對方給予力量，卻察覺賴封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甚至手指都無法伸展與他相握；隻能輕輕附在封哥手背，表示他在。

重度抑鬱癥。

他想象不出封叔那麼溫和樂觀的一個人，怎麼會得這樣的病。

雖然現今社會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精神問題，可嚴重到不再有任何留念的尋死… …不由捏緊賴封手背，輕聲問：“封叔他…病瞭很久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可能從我分化成Beta、他被逼迫備孕二胎就開始瞭。不、或許更早，也許自打懷上我被賴鳴坤帶入賴傢，我爸就… …”

有瞭長達三十年的抑鬱吧。

黑暗中，男人呼吸變得沉重；他一直在壓抑著，雖看不清神色，俞惜揚卻能感受到對方身心上的痛苦，便更用力地捏瞭捏封哥手背。

“賴鳴坤是要逼死他。”賴封雙眸赤紅，咬牙切齒道：“我爸懷孕瞭。”

俞惜揚愕然，“什…什麼？！”

賴封：“他讓我爸生三胎！！”

幾乎是怒吼出聲，俞惜揚剎那間耳鳴，似乎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三…三胎…？”

賴封紅著眼、雙手掩面，“…不，也怪我不常回傢，沒有關心過他。走到這一步…不光是被賴鳴坤逼的，我也是…幫兇啊。”

若是早點察覺、多在意一下封向陽；若是不自私地搬出賴傢、留他爸獨自一人在“地獄”；若是但凡真心關心過對方，不單是口頭上的寒暄… …

俞惜揚一把抱住身旁人肩頭、額抵對方後腦勺，“不是的封哥，你不是幫兇。”

難以言語這一刻的心情，手背被無聲滴落的水珠灼熱，他隻好把人抱得更緊。感受到賴封身體在顫栗，俞惜揚的心仿佛也被人撕扯著，無法明說的難受。

他比想象中的還要在意賴封。

也想為男人排憂解難、成為對方的一份安全感。

輕拍著懷裡拱起的後背，俞惜揚聲音沙啞道：“別擔心封哥，封叔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賴封在這樣的安撫下，泣不成聲。

比起對賴鳴坤的恨意，更是一種為我摒棄的厭惡。他若是個Alpha，封向陽就不會受這麼多苦。

在熱水盛滿的浴缸裡一刀一刀割破頸動脈，那該有多疼啊。甚至賴傢輝當時就在外間屋子玩耍，而封向陽在浴室裡崩潰地自我瞭斷。

驗孕棒鮮明的兩條紅杠。

封向陽年近50的大齡在賴鳴坤各種備孕儀器、藥片下，終於“得償所願”。

然而封向陽長年累月繃緊的神經，終於完全失控。

該是有多麼的絕望啊，在最愛的小兒子面前，欲要結束生命。

3歲的賴傢輝是最早察覺不對勁的，他站在浴室門口叫爸爸，無人理會；小手推門、幸虧沒有從裡面反鎖。然而剛踏入裡間屏風，哭喊聲響徹賴傢的夜空。

外間臥室投影上，《撼心之音》直播剛剛開始。

… …

賴封擡頭把人拉入懷，用盡全身力氣抱緊俞惜揚。

月兒從雲層中悄悄露出，清冷光線灑入夜色，給相擁的兩人鋪上瞭一層聖潔。

像是在彼此舔.舐的兩隻流浪小動物，正努力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

此時此刻，俞惜揚清醒地認知到，他需要賴封的同時，也奢求著對方能需要他。

… …

“阿、阿封！手術結束瞭！！”

曾子煜莽撞闖入，賴封身體一僵，被俞惜揚拉起身。

刺鼻的消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