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99)
作者:掉入轻舟 阅读记录
“皇後莫要聲張。”他說著,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方便許平君更近地看清他的臉,“是我。”
沒想到許平君的眼睛裡立刻湧出瞭盈盈的淚水,她撐著自己從榻上立起來,幾乎就要抓著劉病已的衣袖撲跪在地上:“陛下,救救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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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許平君並不如所有人以為的那樣對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的災禍毫無知覺。每一個人都對潛伏在自己身邊的惡意有著本能的感應,作為一個平民出身的皇後更是如此。自劉邦立漢以來後宮就不乏腥風血雨,許平君亦清楚身為皇後即將面臨的會是怎樣的滔天惡意。劉病已當年的一紙故劍詔書將她推上瞭風口浪尖,幾年來她一直小心行事,努力做一個矜矜業業低調內斂的賢後,總算沒有給外人留下任何可以拿來迫害她的話柄,即使這樣霍傢人還是沒能放棄除去她的念頭。此時的她尚且不知道霍傢人安排瞭怎樣的毒計,但她亦已經足夠敏銳地感知到有什麼陰影正在緩步向她靠近。
“幾日之前,我忽覺腹痛,為我來診脈的卻不是慣來的那位太醫,而是一位新來的女醫,我有心詢問那女醫是何人所遣,她卻躲躲閃閃,始終不肯回答。”許平君擦幹眼淚整理瞭一下情緒,“這幾月以來因為身孕輾轉難眠,夜半總聽宮人們在屋外竊竊私語,等我走出門去,他們又立刻噤聲散開,我想傳信於陛下,又怕是自己多心,徒增煩惱。樁樁件件事情堆疊在一起,實在叫人心慌。因此方才陛下與侍中進來時才一時失瞭儀態,望陛下恕罪。”
張皓明在一旁看著有些不忍心,這時的許平君也才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卻已經被幾年以來的皇室生活馴化成瞭一個完完全全的木偶,連求救的姿態都保持著滴水不漏的謹慎,隻有微微顫抖的嘴唇隱約出賣瞭她內心無法克制的恐懼。在原先的時間線中,她又是怎樣一個人在偏遠的度假行宮中日複一日地重複著這樣的生活,戰戰兢兢等待著那把不知何時會從她頭頂上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宣判她最後的命運。
“別怕。”劉病已顯然也想到同樣的畫面,他輕輕嘆口氣,示意許平君躺回去,“是朕疏忽大意。此番喬裝前來,就是要扭轉乾坤,救你出去。隻是現在情勢複雜,一句兩句之內解釋不清,你隻要記住朕與侍中不能直接露面,千萬不可向任何人聲張。”
許平君自然是不知道中間這些曲折,更不明白扭轉乾坤代表著什麼,雖然她知道一個皇帝帶著他的侍中出現在剛剛生産完的皇後房間是一件完全不符合禮數的事情,但她性格裡的溫馴和謹慎讓她不會去問這些多餘的問題,光是聽到“救你出去”四個字從丈夫嘴裡說出來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瞭。心裡的石頭落瞭地,眼淚也跟著情不自禁地湧出來:“臣妾一切都聽從陛下安排。”
皇後把全部的信任都交到瞭他們兩個手上,張皓明心裡卻十分沒底,他們的時間太匆忙,他們手上既沒有吃下去能讓人假死的神藥,也沒有容貌相似到足以以假亂真的女屍來替換這個真的皇後,要怎樣實現在衆人眼皮底下偷走一朝皇後的計劃,著實是令人苦惱。偏偏這時門又被敲響瞭,來瞭一個小宮女匆匆忙忙通報,說是女醫淳於衍正在外室等待為皇後診脈。
淳於衍——霍氏親信醫官,利用治病機會下毒殺死許平君的罪魁禍首。史書上劉病已清算霍傢時皆以她謀害許後事洩為起因,這個女人是保證歷史不偏離軌跡的最重要一環,所以接下來的事情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隻能臨場發揮瞭。
張皓明緊張地看向劉病已,後者似乎也正在緊急思考對策,門外的傳喚聲一聲比一聲近,已經不能再等下去。劉病已轉身對許平君耳語幾句,又示意張皓明去守住寢殿的大門等待他的命令。
張皓明冷汗都要從額頭上掉下來,他不知道劉病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劉病已確實是這間屋子裡經歷過最多風浪的人,所以他隻能無條件信任他的判斷。腳步聲已經來到門前,隻見劉病已從一旁的梳妝臺上抓起一盒類似面粉的東西往自己臉上塗瞭幾下,又湊過來在張皓明的臉上結結實實糊瞭一圈白粉,然後冷靜地站回瞭門口的位置。
敲門聲適時響起。
劉病已垂下頭深深吸瞭一口氣,然後走上前去打開瞭門。門外端端正正站瞭個醫師打扮的中年女子,手上端瞭碗還在冒熱氣的藥,她身邊跟著一個官階較高的宮女,見有人來開門,隻瞇起眼睛隨隨便便打量瞭他們一眼就施禮告退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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