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120)
作者:掉入轻舟 阅读记录
上官側過頭來。“你隻見過我不到五次,憑什麼這樣篤定?”她問。
“就憑殿下仍站在這裡。”劉病已說,“就憑殿下用銀簪對準我,而不是自己。”
上官不再說話瞭,像是完全陷入瞭自己的思緒裡。
“人各有道。”劉病已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我已對此處毫無留戀,還望殿下退讓成全。”
上官深深看瞭他們兩人一眼,終於松瞭口:“你們兩個可以走,那個官留下善後。”
“自然。自然。”杜佗趕緊應下,“下官定將此事處理妥帖,不會留下一點多餘痕跡。”
等上官太後離開之後,杜佗將他們兩人送到偏門。臨到瞭告別的時候,劉病已又拉著他細細叮囑瞭半天,把後事都交代完畢,才終於放下心來。張皓明扶著劉病已,鄭重向杜佗道瞭聲謝:“這一次多虧有你,我們走後,這邊就靠你多加疏通瞭。”
“兄弟之間無須多言。”杜佗擺擺手,偏過頭去避開他們的目光,“快走吧,這邊有我。”
劉病已望著他輕笑瞭一聲,上前用力擁瞭擁他:“已是年過不惑的人,還是連句像樣的告別都說不出口。”
“你不也一樣。”杜佗擡手擦擦眼角,又伸手拍瞭拍劉病已的肩,“多保重啊,可別叫我們張傢三公子再受委屈瞭。”
“放心,在那邊他沒皇帝當,沒大殿住,比我委屈多瞭。”張皓明嘴上這樣打趣,想到這是他們三個最後一次這樣相聚,心裡難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邁出幾步又忍不住回身捏瞭捏他的肩:“日後你也要多加保重。”
杜佗沖他點點頭,然後站在門口端端正正向他們行瞭最後一個覆手禮:“陛下,君侯,前路珍重。”
前路珍重
從宣室殿出來之後,張皓明胸口的瓷瓶就一直在發燙。根據他從蓄水缸反光裡的倒影來判斷,距離時空通道重新打開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到十分鐘。
按照前幾次的經驗,到瞭這種時候,基本上就是燕行踏著迷霧出現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時刻瞭。但這一次不知是出瞭什麼變故,巫神似乎是鐵瞭心要他們自己找到最後一段路,無論瓷瓶如何發燙,他們怎樣兜圈子,或是遇上如何驚險萬分的狀況,方圓五裡就偏偏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到瞭水缸中的時鐘倒影跳到隻剩七分鐘的時候,張皓明終於崩潰瞭。
“我想通瞭,我放棄瞭。”張皓明坐到地上,“我覺得我們兩個一起死在這裡挺浪漫的,就這樣吧。”
劉病已出來以後呼吸瞭不少新鮮空氣,剛才在安神香影響下手腳發軟的癥狀緩和不少,已經不再需要張皓明的攙扶。此時的他倒是出奇冷靜,自顧自站在一面宮墻前仔細地摸著墻,似乎是很希望它會像先前甘泉宮那次那樣突然長出一個洞來:“不要輕言放棄。我們或許隻是沒找對地方。”
“她說瞭起點,我想不明白還有哪裡能比未央宮更稱得上起點。”張皓明無助地揉瞭揉臉,“這裡基本上就是整本漢書開始的地方。”
“或許是不夠精確。”劉病已說,“未央宮大大小小宮殿十幾處,每一代帝王都在其中留下傳奇故事,你覺得哪裡稱得上是我們這段故事的起點。”
“我們的起點……”張皓明瞇起眼睛,他還真沒有往這個方向仔細想過,“掖庭?”
劉病已像回想起什麼一樣突然頓住瞭。
“怎麼瞭?”張皓明以為他不同意,又試探性提出一個新的地方,“總不會是鬥雞臺之類的地方吧?”
“我怎會錯漏這點——掖庭!”劉病已沒聽他說話,反而激動地自言自語起來,“沈柔君正是死在掖庭永巷大牢。掖庭不僅是你我相遇的起點,更是促使我與你重逢的起點。”
“那還等什麼。”張皓明拉過劉病已的手,拔腿就奔向那條他在記憶裡和劉病已一起走過千萬遍的路,“走,去掖庭。”
腳下的地磚慢慢化作迷霧把他們包圍,但這一次不再是夢中隔岸觀火般的朦朧和虛無,發燙的瓷瓶握在手心聚成一個暖色的光點,從瓶塞與瓶口的縫隙中漏出,緩緩流淌到半空中,變成一盞指路的明燈。張皓明拉著劉病已的手一路跟著那盞燈光指引的方向跑,等到迷霧散去時,他們站在牢房裡,燕行正坐在曾經柔君死去的那張床上沉靜地看著他們。
“來瞭?”看到他們出現,燕行隻是笑瞭笑,“把她交給我吧。”
張皓明連忙把手裡的瓷瓶遞過去,瓷瓶脫離他手心的一瞬間就顫抖起來,眨眼之間竟然碎成瞭粉末。燕行似乎對此並不感到意外,她攤開手掌,在掌心燃起一個藍色的火苗,然後吟起瞭一首古老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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