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象裡，他是第一次看見林止露出這般神情，似乎是真的在擔心自己，又為他的反抗感覺到無奈。

“你知道林傢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這個位子嗎？趙秘書是值得信任的人，他會協助你在這個位子紮根，我現在的病情還不算太壞，他們還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做些什麼，你現在進集團，是最佳時機。”

“什麼我怎麼辦？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我有喜歡的工作，有喜歡的生活，你那個位子與我又有什麼關系！你就這麼放不下那個位子嗎？！”林亦辰反駁道。

“你工作的地方，現在的衣食住行，種種的資金來源，靠的就是我的關系！”

再次醞釀瞭一番，林止將視線轉移到瞭窗外，“如果我的位子被別人頂瞭去，那所心理機構不一定還能運營。市中心和城北的那兩套房，我一直沒有機會過戶到你的名下，他們會想方設法拿走的你明白嗎？！到時候除瞭回林傢，你還能去哪？”

“林傢人個個都在龍爭虎鬥，這些年，他們忌憚我，卻也看不慣我，你是我親弟弟，你如果不能在林傢立足，你知道你以後會有多不好過嗎？”

“就算我有一天能好，但沒有確切的時間，三個月是妄想，可能一年，可能三年，甚至更久，到那時候再回集團，就什麼都沒瞭，一切都得從零開始，”林止喉中哽咽著，卻還是努力壓著聲音，“哥哥就沒資本護著你瞭。”

“亦辰，隻有你自己站穩腳跟，他們才欺負不瞭你，就算我不在，你也有能力保護自己。這次，你一定要聽話。”

……

林止砸進他腦子裡的字字句句猶如電流貫穿全身，心髒咯噔瞭幾下，心髒好似有暖流湧瞭進來，可眼眸卻濕潤瞭起來，他立即背過身，抽瞭一口氣，林止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裡放映著，像假的，卻又是真的。

他是第一次從林止口中感受到來自哥哥的溫情，除瞭夢境裡那個也曾溫柔待過他的林止。

現在，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被林止慣的挺驕縱的。

林止隻比他大瞭兩歲，十五歲開始就學習管理事務，十八歲便邊上學邊在集團工作，今年是第十二年。

二十歲的林止罵瞭他一頓後同意他出國留學。

二十四歲的林止又罵瞭他一頓後給他開瞭一所心理機構。

從國外回來起，林止總會時不時讓他回林傢，進集團，可最多也隻是提一嘴，這次卻三申五令，究其原因竟是怕沒能力護他。

林止說的沒錯，林傢其他人若是想，可以讓他沒有工作，甚至無處可去，屆時隻能一無所有回林傢，再受冷眼。

現在想想，其實自己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林傢，嘴上一直不承認，一邊想自由，另一邊卻又靠著林止的關系用著林傢的東西，討厭林止。

自己在林止眼裡應該是很任性的吧？

他也從來沒想過他這個二哥爬得這麼高，竟然有這麼大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就連生病瞭擔心的都是這個任性的弟弟生活會不好過。

在林止的庇護下自由自在瞭這麼多年，卻從未想過他肩膀上擔瞭多少責任，才能讓自己有這樣一處蔭蔽。

印象裡，他很少見林止笑，那張臉除瞭嚴肅還是嚴肅，所以，他這個二哥，有沒有快樂過呢？

應該是沒有多少的，他想。至少，比他這個任性的弟弟少很多。

哥哥又不是天生想要當哥哥的，因為是哥哥，所以就該少一些快樂，多一些責任嗎？這是林亦辰現在對自己說的話。

當天下午，林亦辰邁進瞭集團大樓。

除瞭那個夢境，從他記事起，他就沒進過這一棟高樓。

當然，他並不是為自己。

他打算替林止守住這個位子，在林止回來後原封不動地還回去。十幾年的東西因為一場病被奪空，從零開始又要花十幾年嗎？可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幾年？

人總要為自己的任性買單。

電梯門上升到第八十樓後緩緩打開，一張白皙精致的面孔逐漸在他眼前延展開來，烏黑的背頭微長發，白色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領帶扯開瞭些，與長腿之下的藏藍色西裝褲配套的西裝外套掛在臂彎上，身形被剪裁恰好的衣物修飾得近乎完美，眼睛目視著前方，一點沒有躲閃，看起來自信又隨性。

兩年瞭……

林亦辰不止一次想過，會不會和夢裡一樣，也死瞭。

他不敢去找，害怕結果所以不敢知道結果，就連聯系方式也徹底刪除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