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林亦辰的靠近，李璟便放下瞭畫筆，把腳底下的顏料和橫七八豎的畫筆拿到瞭另一邊，準備揭下身前沾滿瞭油彩的圍裙。

林亦辰立即阻止瞭他這一番動作，“還沒畫完呢，繼續啊。”

李璟頓瞭頓，收回瞭動作，猶豫瞭番，還是選擇再次拿起瞭畫筆，“半個小時就好。”

“著什麼急，慢慢來。”

話說完他去一旁抽來瞭張小板凳坐在他身旁，示意他繼續。

看著看著，他又起瞭身，在李璟身後踱步著走來走去，視線在看到身後一副被掩藏在角落的一副畫時，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瞭過去。

李璟也沒註意此時他在做些什麼。

他將掩蓋著那幅畫的幾個箱子挪瞭挪，將畫從縫隙裡抽瞭出來，在看到那個黑白素描人像時，他的心漏跳瞭一拍。

就如同複制粘貼般，將他的臉完美刻畫在瞭紙上。

隻是，畫中那個穿著醫院白大褂的自己，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畫中的自己是沒有表情的，一副冷不丁高高在上的模樣，眼眸幽深，似乎在看著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都要把人盯穿瞭。

“這是很久之前畫的瞭。”

李璟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聽起來有些局促。

“挺不錯的啊，和我本人一樣帥。”林亦辰嘴角勾起弧度，看起來洋洋得意。

李璟搓瞭搓手，幽瞳明亮瞭些許，他將身上的圍裙揭瞭下來，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有些髒髒的，額前不知何時沾上瞭油彩，褲子也是，當然，由於沒戴手套的緣故，最多的還是雙手。

林亦辰噗嗤一聲笑瞭出來，像個花貓似的。

李璟頭上打出瞭幾個問號，雲裡霧裡的。

下一秒，林亦辰便伸出瞭手來，用力地將他額前的油彩擦去，又撣瞭撣他肩頭的灰塵，道，“洗手去吧。”

李璟嗯瞭一聲，出瞭畫室，而林亦辰的視線再次回到瞭那幅畫上。

他曾經也想過自己如願成為一名醫生後是什麼模樣的，原來，夢想實現後，在別人的眼裡，他竟是這番嚴肅的狀態嗎？

因為沒有記憶，因此他一開始從李璟口中知道自己是一名心理醫生後也沒有自動代入，隻覺得太過虛空，可這幅似乎是從真實畫面映射而來的畫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去自己曾經工作的地方看看，說不定也能幫助找回記憶。

很快，李璟清潔完畢又折返瞭回來，可他卻沒有同李璟提出這一想法，隻是低頭看著畫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我？”

李璟頓然，擠出一個笑容，“工作的時候。”

手指不安地摩挲瞭幾下，故作輕松，沒錯，他又撒謊瞭。

他一點也不想承認，林亦辰在給他治療的那三個月裡，這樣的表情和狀態，是所有不想看見他的時候。

那個眼神，是厭倦，是煩躁，是不喜歡，但卻夾雜著無奈。

李璟記得很清楚，因此這幅畫他複刻得別無二致。

就在他獲得自由的那天，這幅畫便誕生瞭。可他起初想畫的是笑臉，可是卻怎麼也畫不好，最後將深深印在腦海裡的那副表情填瞭上去，想更改也無從下手。

他好幾次想要扔掉，最後卻還是用畫框將它裝裱瞭起來，塞到角落，假裝看不見。

“這幅太嚴肅，改天再給我畫個親切些的。”林亦辰道。

“好。”李璟應道。

——

夜晚，李璟從床上起身，沒有驚醒已然入睡的林亦辰，走到陽臺吹著涼風，企圖讓自己少一些煩躁。

他重開工作室首要的目的是想在林亦辰那裡證明些什麼，所以他不可能接受林亦辰的幫助，可一個沒名聲的工作室就算花費大量成本去宣傳，最後成效也許也不會很好，那他又能證明得瞭什麼。

苦思冥想過後，最後想到的解決方式又回到瞭起點，那就是，以李璟的名義，用曾經的名聲。

當年他的銷聲匿跡引起瞭業內不小的轟動，每個人都在討論這樣一位天才為什麼在勢頭正盛的時候消失，各種猜測接連不斷，那他突然的回歸，勢必會驚起一大片水花，一切終會迎刃而解。

可是，他現在是林望，李璟是誰？

如果他用瞭那個名字，林亦辰問起的時候，他又該如何解釋？再次編造莫須有的理由嗎？

在陽臺在待久瞭，涼風不斷地鉆進他身體裡，讓他不可控地哆嗦瞭一下，隨後終於回瞭室內，視線掃到床頭櫃上林亦辰的那幅肖像畫時，他皺起瞭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