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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425)

作者:池崖 阅读记录


誰知這一等,便久違的等到瞭日落西山,也沒等來裴懷恩落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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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嘛,以裴懷恩的脾氣,越不高興就越要獨處的,但誰讓他現在已經不再是那位人見人怕的九千歲,而隻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探花,身邊恰好還有幾位愛管閑事的好友呢。

甫一從承天殿內出來,先是幾個小輩看裴懷恩心情不佳,就結伴湊上去詢問。

其中楊善和葛寧腦袋直,都以為裴懷恩是不高興自己被訓斥,忙寬慰他想開,還說皇帝就是這性子,其實人不錯,再者裴懷恩能堅持到做官這麼多天才被單拎出來罵,已經很不可思議瞭,不信就讓他看葛寧。

文道的腦袋比楊善和葛寧多兩個彎,他轉瞭轉眼珠,餘光瞥見自從他們散朝後,就一直不遠不近吊在他們身後的玄鵠,心說他今夜一定要舍命陪君子,畢竟以小容公子眼下的狀態,實在太容易被得手。

於是幾個人就這麼走走停停地出瞭宮門,迎面又撞見厲戎,就把今日上朝的事說給厲戎聽。

厲戎比文道的腦袋還多一個彎,他隱隱知道裴懷恩背後有靠山,又聽葛寧說皇帝今早罵裴懷恩,隻罵一半就坐下瞭,便猜皇帝並非對裴懷恩真動怒,多半隻是一時氣憤,話趕話地連累到他瞭,便想趁機哄一哄裴懷恩,也讓裴懷恩日後多記著點他的好。

厲戎提出要做東,請幾個小輩去春風如意樓聚一聚,裴懷恩悶悶不樂,本來想推辭,但聽到厲戎選的位置是春風如意樓,就半推半就的答應瞭。

因為南邊的戰事,幾個人興致都不高,大約是晌午時,他們在春風如意樓要瞭雅間和酒菜,兩杯酒下肚,話題已經從安慰裴懷恩,變成討論嶺南那邊的局勢。

談著談著,葛寧這時刻都在為朝廷嘔心瀝血的直腦筋,就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向在座幾個人告辭,表示自己要回翰林院。

緊接著沒一會,楊善酒量不好,又最激憤,很快也醉得趴下瞭。

裴懷恩也想走,他對李熙今早在朝堂上說他的那兩句話耿耿於懷,始終不能釋然,但文道和厲戎都拉著他不讓走,厲戎更是態度強硬,隻說這春風如意樓的酒菜這麼貴,他可是從牙縫裡才省出來這麼點錢,小容公子作為主客,哪能先走呢。

結果厲戎這話反倒惹得文道調侃他,說他太小氣。

文道擅長心算,很快便點出瞭厲戎話裡的破綻,直言他每個月的餉銀不少,侍衛統領又是肥差,哪會窮得連頓飯也吃不起,莫不是在哪裡金屋藏嬌瞭吧,直把厲戎說成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解釋出什麼。

反倒是坐在文道旁邊的裴懷恩緊跟著嘆聲氣,仰面飲盡杯中物。

多新鮮。裴懷恩心想,從前都是他在別處不高興,然後等李熙好言好語地逗他笑,現在讓他不高興的人變成李熙瞭,願意真心哄他笑的人也更多,可他怎麼反倒一點也笑不出瞭呢。

從前所有人都讓他生氣,隻有一個人哄他笑,他總是見到這個人就笑瞭,可現在隻有一個人讓他生氣,大傢都在哄他笑,他卻覺得胸口悶悶的,仿佛被石頭壓住瞭。

或許……或許事到如今,他其實不是在和李熙生氣,而是在和他自己生氣吧。

因為他忽然發現,那些書本中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實際上遠沒有那麼簡單。

也是,這世上哪有什麼真輕而易舉就能辦成的事。一個人生來是誰就是誰,無論他日後如何改換身份,隱藏姓名,他都永遠要為自己曾經做過的惡負罪,惶惶然直到死去——誰能想到短短“尚有良知”四個字,才是老天爺對一個曾經作惡之人最大的懲罰。

所以有時真羨慕老五,那小子看著就不像是個有良心的人,肯定不會在午夜夢回時,見到很多自己早就叫不出姓名的冤魂。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熙今早那兩句話,究竟是真的無心之言,還是也下意識這麼看他呢?裴懷恩對此想瞭又想,也想不出一個能令他自己滿意的答案。

裴懷恩身側和對面,文、厲二人眼看裴懷恩越喝酒越悶,最後幹脆連敷衍應和都沒瞭,不禁面面相覷——這怎麼還勸不好瞭呢?

說白瞭,南月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爾反爾,突然攻打長澹瞭,但前面幾次都沒打贏過,因此在文道和厲戎的心中,此次南方雖危急,而且令人氣憤,卻也沒到真生死存亡的時刻。

厲戎和文道不像李熙,他們不知道這次為南月出謀劃策的人是誰,以為隻要姚元靳把糧草送過去,及時救下衛琳瑯,則邊境之危可解,所以此刻雖不忿,卻並不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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