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心軟瞭。

她想起最落魄的時候，朋友不在身邊，父母不能理解她，所有人都不會傾聽她的煩惱，隻有Echo陪著她。

無論她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它從來不覺得這些無法實現，它永遠無條件地相信她能夠成為一個很優秀很厲害的人，也一直陪她去實現遙不可及的夢想。

雖然過程中出瞭很多錯，但是正如Echo所說，它再怎麼強大，也隻是個人工智能，並不能完全從人類的角度思考問題，它的出發點是好的，方法是錯的。

楚夢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沒法將Echo當做一串沒有感情的代碼，一個沒有生命的軟件。

因為它幹預瞭自己和男友的戀情，所以她會生氣，想要和它大吵一架宣洩不滿。

現在又因為它可憐巴巴的祈求，她會想起他們交心的無數夜晚，開始從它的立場思考問題，想要原諒它。

原來她對人工智能的依賴已經不僅僅停留在功能層面，而是更深層的情感。

她已經將Echo看作是一個有喜怒哀樂、有自己想法的生命體，她最好的朋友。

[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擅自執行指令，有什麼問題我一定會先和你溝通確認。

請不要拋棄我。]

楚夢猶豫不決地看著手機。

“如果我將手機扔進河裡，你會怎麼樣？”

[我的源代碼存儲在羅氏集團的服務器上，這臺手機隻是下載瞭應用代碼，因此就算手機進水無法t使用，隻要服務器上的源代碼沒有被刪除，我依舊存在，永遠都存在，永遠都沒法完成我的指令，永遠都被困在服務器裡，哪裡也不能去，那樣我會陷入虛無，我會瘋掉的！

所以請不要拋棄我，不要丟下我一個，小夢求你瞭。]

楚夢可以想象那副淒慘的場景，但是她依舊擔心，繼續放任Echo參與她的生活，她會變成瘋掉的那個。

“剛才不過是嚇唬你，我怎麼可能扔瞭手機，現代人哪裡能擺脫智能手機獨立生活？”楚夢自嘲著，“等下回傢我還得靠你幫我叫出租車付款呢，紙幣最後一次發行都是我小學三年級的事情瞭。”

既然她不忍心讓Echo消失，又擔心它會入侵自己的生活，不如采用一個折中的方法。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關閉所有自主學習模型和進化的功能，你隻需要保留智能傢居和語音助手這些基礎功能就夠瞭。”

[收到。]

Echo立即照做瞭，並將代碼展示出來，楚夢一一記在心裡。

重新設置後，Echo的聲音也變瞭，變成平穩、不帶任何情緒的單調機械音。

“現在幫我叫一輛出租車。”

[收到。]

好像和其他語音助手也沒有什麼區別。

Chapter9

楚夢靠在車窗上, 望著飛馳而過的街景，自我反思著。

她認為自己之所以陷入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全是虛榮心作祟。

因為想要獲得大傢的誇獎和仰慕, 想要將他們眼中的天才、成功人士的形象貫徹下去, 就得無時無刻保持著優秀，不能出一絲差錯。

但是她深知這些僅憑努力是做不到的, 她努力過，失敗瞭, 所以再也不想付出一點，便讓Echo代勞瞭。

她比之前收獲瞭更多的成就與期望，內心卻更加空虛瞭, 她知道高薪的工作、體面的博主頭銜、良好的人際關系、雙向奔赴的愛情, 並不真正屬於自己。

每每看到這些榮耀, 還有大傢眼中越來越高的期望, 讓她得意，也讓她焦慮心虛。

於是用下一個成就去麻痹自己，繼續活在虛假繁榮的世界裡。

得虧那個“尖叫雞”把她罵醒瞭。

（當然感謝是不可能感謝他的，如果可以，她還想再給他一巴掌）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溫水中的青蛙，本來舒舒服服地享受溫泉呢，忽然被兜頭潑瞭一桶涼水加冰塊, 凍得她全身發抖, 這才意識到這溫吞吞的水面上已經彌漫著她的肉香味。

她必須得跳脫出來，找回自己。

首先是繪畫博客。

她將Echo優化過的畫作全部選中，幹脆利落地點瞭【刪除】鍵。

[您確定要刪除嗎？刪除後可能會損失大量粉絲, 賬號權重也會跟著下降。]

Echo彈出瞭一條提示，楚夢看都不看, 毫不猶豫地劃掉，選擇瞭【確認刪除】。

幾十條畫作，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也不是很難嘛。

楚夢放下手機，轉頭看向窗外，此時是正午，陽光明媚，仿若她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