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他註視著青煙之中飄蕩的魂魄。

“疼嗎？”

那個由劇情控制、掩蓋瞭風光的少女，忽然一笑，神色去瞭落寞。

“疼，但不悔！”

她說，破天光的，不僅僅是修仙人，亦能是懷有熱忱者。

不愧君，曉知安民大義。

手中刀劍，皆是為瞭弱小而舉起。

少女的一雙清亮的眼眸，化作一根又一根的刺，刺得林惜自己雙眼乍痛。

回過神來，他在傅季的眼中又再次看見那具破碎飄蕩的魂魄所展現出來的東西。

他朝傅季打手勢，想讓傅季離他近一點。

跳著大舞的祭司花言溪挑起一支柳條，輕輕抽打在林顏若那隻做著小動作的手背上。

白皙膚色染上緋紅，映著青銅鼎中盛的清水，愈發妖豔。

花言溪手中的柳枝點上胭脂紅，倏忽插在聖女的半挽的發髻中。

他的聲音淹沒在人群呼聲裡，精瘦的身體包裹在寬大舒適的羽衣當中，花言溪高舉雙手，聲色皆在面具下。

“禮成！”

隨著這一聲，臺下的聲浪重重，一波更盛一波。

林顏若垂下眼皮，額前碎發蓋住瞭烏黑的眼眸，叫人看不見神色。

他的視線放在瞭遠遠駐足的彥傢父女身上，他們遠離人群，作伴攙扶著，立在小丘上。

心底上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憂傷，迫使他起身站直。

並非所有行為都會有合乎邏輯的解釋，也就是說，林惜一旦做出脫離劇情的舉動，就會出現新的情況。

他答應瞭花言溪的請求，助他回傢。

然而，他也非完全按照花言溪的規矩做事。

此刻，他解開身上的衣袍，單手撐住臺邊緣，從二人高的祭臺上跳下去。

發髻上插著的柳條跌落到地面，沾濕泥土。

半挽的長發也隨之打散，劍風斬落的堇色紗佈恰巧落在發尾，一同在半空中飄浮。

傾巢而出的青褚鳥盤旋在半空，一丈長的青黑色羽翅卷起罡烈的風。

它們密密麻麻地低飛著，遮蓋瞭原本晴空萬裡的天際。

像極瞭烏雲，壓得人喘不上氣。

林顏若瞧見，彥鈞將手中永遠破舊的拐杖舉起。

那一根四四方方的拐杖上刻著“殺手”。

已而，彥鈞猛地朝天揮擲。

他那一手的殺手鐧，足矣劃破烏雲，足矣讓天光乍現。

金燦燦的太陽光芒就那麼直落落地如流水一般，傾註、倒在瞭遼闊的廣袤的大地上。

故去鮮衣怒馬的少年風姿，又一次重現。

彥鈞同彥佳跪拜，雙手合十，頭貼泥土。他們正以尋濱國的最高拜神禮節對林顏若朝拜。

林顏若腦海中回蕩著彥鈞最後未說完的話。

“我與彥佳已無生路可尋，隻求在最後可以為那些慘死之人發揮餘熱。”

“彥氏一族受尋濱皇室迫害苦矣，散落各地的族人是天生的禦妖師，無師自通禦妖術。”

“作為族長，無顏面對剩下的族人，但求他們謹記族規，莫要像族長一般，愧對民生。”

即便是林顏若突然的舉動，也不能打斷詩歌吟唱。

女聲哼唱著，古怪的曲調在遼闊的世界裡傳唱著，所有狂熱的教民們也跪拜出逃的聖女。

傅季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來，一黑一金的眼瞳中倒影著這怪異的一切。

貌若好女的少年捏住打濕一大半的道袍，也想要解開。

卻見，少女向後退瞭一步，又退瞭一步。

單薄削弱的身姿輕輕顫抖，搖著頭，便扭頭往他這裡跑。

撿起角落的衣袍，簡單套上後，徑直跑過所有人，手撐跳上祭臺，越過傅季。

林顏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樣，他隻是重複地說著“賬本，給我賬本”。

他伸手向花言溪討要賬本。

花言溪歪頭，藏在面具下的所有心思都在這一刻暴露。

花言溪是個騙子。

騙他將後續的工作全部交代清楚，然後威脅彥鈞站在花言溪那一邊。

明明…明明自己快要將無辜的人拉出地獄瞭。

可是，一步錯步步錯。

那個月夜裡，彥佳悄悄地爬進房間，蹲在地上，對他說：“姐姐，我想要陳傢莊裡不會再出現親友下落不明的消息，我不想要柏巫溪裡總是出現屍體。”

豆蔻年華的彥佳用一雙圓鼓鼓的眼睛，滿懷希翼地望向他。

不停地述說著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