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時靜靜地看著謝池衿離開，他很淡定，因為曾經，他也親眼看到過謝池衿離開，那時，他表現得像個孩子一樣失措。

天色昏暗，百冥川上停著一葉小舟，舟上燈火搖曳，像是隨時能熄滅似的。

謝池衿百無聊賴地坐在舟上，看著佝僂著背的老人撐船，他年幼時，就問過這個老人，當時的老人挺年輕的，不過弱冠。

他問瞭一個很傻的問題：“這燈看著都要滅瞭，為什麼不換呢？”

擺渡人神秘地笑笑，他暗想擺渡人是不是也不知道，而且還故作高深的樣子。

如今想來，這問題其實也不傻，因為……謝池衿還是不知道這燈都快滅瞭為什麼不換。

他問瞭出來。

擺渡人嘿嘿笑瞭兩聲，說：“主人啊，當年你問我時，不過半大孩童，如今你也問我，看來，您還是不知自己的心啊。”

謝池衿不想聽他絮絮叨叨：“為什麼不換燈？”

擺渡人嘆氣兩聲：“這燈啊，指明方向的，有人會迷失在這片百冥川，有這燈指引著，就不會迷失啦！”

哦……

謝池衿閉嘴瞭。

船行至對岸，謝池衿沒想到謝音會一直等在岸邊，他身邊還有……溫殷燭和林踽，呃……場面有點尷尬是怎麼回事？

他不自在地咳嗽兩聲。

溫殷燭與謝音幾乎是同步一起走向謝池衿，謝池衿惶恐地退後兩步，擺渡人在後面微笑道：“主人，早去早回，鬼界才是您的傢！”

他像是在刻意提醒著什麼一樣，謝池衿忍下瞭把擺渡老人打一頓的沖動。

他道：“師尊。”

溫殷燭微微頷首，謝音瞇眼盯著謝池衿，後者表示不想理謝音。

謝池衿繞過謝音，直接到瞭溫殷燭面前，林踽拍瞭拍他的肩膀道：“阿秋呀！你竟然是鬼主！我真是想不到！哈哈。”

謝池衿一愣：難道不該是嚴刑拷打一番嗎？畢竟非他族人其心必異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

溫殷燭上前一步，搭上他的手腕：“你修為如何精進瞭這樣多？”

謝池衿道：“以後說吧，不是還有事沒做完嗎？”

溫殷燭點瞭頭，來日方長嘛。

謝池衿悄悄傳音：“師尊，我帶你去個地方，就我倆。”

溫殷燭頓瞭頓，然後緩慢地點頭。緊接著，他就對林踽說：“小踽先去找你二師兄去。”

林踽雲裡霧裡，還是耐不住溫殷燭冷硬的態度，縱使萬般不情願去找宋聆遠，但是還是去瞭。

至於……謝音，算瞭，不必管他。

謝池衿瞇眼走到謝音面前，謝音還來不及欣喜，謝池衿就率先撒瞭白色粉末，他便兩眼一瞪，昏過去瞭。

這孩子啊……

謝池衿不禁嘆息。

他拉著溫殷燭的手，心中升起一抹酸澀，終於……不再是冷冰冰的瞭。

溫殷燭察覺到異樣，於是問他：“怎麼瞭？不舒服嗎？不舒服的話，可以先回去。”

謝池衿連忙搖頭，他拉著溫殷燭到瞭一處寬闊的平地，地上是綠草。

謝池衿嘆瞭聲，終究是世事變化無常啊。

溫殷燭問他：“這是什麼地方？”

謝池衿掩去眼底的落寞：“這裡啊，是二十多萬年前，天底下最後以為神明隕落的地方啊……”

他永遠也忘記不瞭溫殷燭是如何在他懷裡，體溫慢慢冰冷的，那最後的一吻，他是帶多少的悔恨和悲痛，他恨自己來晚瞭，見不到他的最後一面，聽不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所有的傷心與悲慟都化作瞭那最後的一吻，可是那時的溫殷燭……他感受不到啊！

第五十六章

“什麼？”溫殷燭微怔，“你怎麼……”

謝池衿踮起腳尖，在他唇角輕觸一下，一觸即分，溫殷燭都沒反應過來，不過一會兒，溫殷燭耳朵尖尖肉眼可見地攀上一點可疑的紅色。

謝池衿看見瞭，不由地好笑道：“師尊，你耳朵紅啦！”

溫殷燭卻是蹙眉，他深覺謝池衿有些反常，隻是他不知道哪裡反常，他點瞭兩下謝池衿的頭，有些無奈道：“好瞭，阿衿，不要鬧瞭。”

謝池衿眼底閃過一絲痛色，很快，他又笑起來，他藏得太快，以至於溫殷燭沒有發現。

溫殷燭並未生氣，謝池衿伸手擁住他，感受到這人傳來的溫熱的體溫，他才松手。

一呼一吸間，謝池衿覺察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既熟悉又陌生，還讓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