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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劄记(34)
作者:行山坡 阅读记录
我攥緊瞭拳頭,淚水還是落下來。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瞭,在外漂泊瞭這麼多年,最近竟變得異常脆弱起來。我這才後知後覺紅包本來就不是萬能的,而馮可臨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副總而已。我好像被自己的幻想世界慣壞瞭,我沒有達官富人的命,卻有瞭他們的脾氣。
可馮可臨為什麼這樣欺負人呢?她的胸有成竹原來是對紅包裡的鈔票,而不是對我的前途。我恨她,可她在電話那頭侃侃而談的語氣,好像我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明年九月好像還有一次調動,你放心,隻要——”
我再也聽不下去瞭,我強忍著哭腔打斷瞭她:“馮總、客戶來瞭,我先掛瞭。”
手機還是被我攥在手裡,短短幾分鐘裡我好像再也沒辦法暖和起來。我仰視著對面的大樓緊咬嘴唇,試圖讓淚水別再流下來瞭,可最終還是崩潰地哭。我停不下來,雲層裡擠壓瞭太多的不平,我比這個城市先一步下雨瞭。
我不記得這一個中午如何來過,我不想吃東西,面包的包裝紙還沒有撕下來我就開始犯惡心。我知道安蕭給我發消息瞭,十點四十三分,她問我在哪裡,她說剛才在開會。我並不是故意不理她、故意冷戰,我隻是覺得我們之間真的需要見面聊。我最為絕望最為崩潰的時候仍是她的敵人,以為找到歸屬的我最終還是孤獨——這些種種,好像早已超過薑老師那一筆生意。
我坐上瞭一輛公交車,72路和我同時到站牌,我想也沒想就邁上去。窗外的風景進行著某一種循環,城市建設讓廣告牌都是一個風格,我就這樣一路到公交站,再第一個坐上另一輛未出發的公交。這些反反複複的過程裡,我的心思從直接辭職變為像老金一樣擺爛地幹下去算瞭,想到老金,我突然明白瞭他所謂意氣風發的年代,也突然明白瞭他是如何蒙塵。
我們都太渺小,又太悲哀。尹春梅刻薄半百因為一次對話占得便宜就能開心起來,金衛國浮沉一生仍是那個背地報告的碎嘴……我們這些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好的人,爛根都在彼此身上糾纏,我們都是對方口中的“鬼人”而已,但鬼人真的需要團結,鬼人再不愛護鬼人,就真的是孤魂野鬼瞭。
這反複的路上我的大腦一直不停下來,但還是回憶居多。我“成長”為老奸巨猾的、左右逢源的人,我時刻在“打雞血”,可我的確沒有那股沖勁瞭。年輕的我讓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好,現在的我卻因為付出並不都能得到回報而自怨自艾,一蹶不振。
我好像確實一蹶不振瞭。安蕭,我現在恨她,是因為我覺得她應該出現在我身邊的,至少今天我們不能是這樣。
她又問我在哪兒,我還是沒有回,我搞不清自己是怎麼瞭,我隻覺得挺丟人的。在她面前小心翼翼隱瞞消息的我、因幻想未來而風光無限的我,統統變成現在這個我瞭。
五點多的時候我的手機響起來,那時候公交車剛好開到中心地帶。翻出手機之前我想如果是安蕭的話就接下來吧,但來電顯示上寫著“廖攝影”。我愣瞭愣,先對著空氣喂瞭幾聲,嗓子恢複正常之後,我按下瞭接聽。
“喂,廖老板?”
如果非要讓我現在見一個人的話,我竟覺得他是很合適的選擇。他說要談點事,約我到瞭一傢西餐廳。那是一傢我平時絕不會舍得去的地方,但今天就像我的赦免日一樣。
我答應下來瞭。
西餐廳放著不知是什麼名字的鋼琴曲,我笑著和廖修打招呼,他接過我的羽絨服。
“呀,我自己來就行的。”
他搖搖頭:“沒事,你也要給我點機會展現一下紳士風度吧。”
我迎合地笑瞭笑:“您坐,廖老板。”
“叫我廖修就行,買賣之外又不是不能做朋友。”
他遞過來菜譜的手點到為止,我在心裡暗自慶幸。我咬牙來瞭這樣的餐廳,可看到價格之後我還是變得克制瞭。這頓飯表面上是他請客,可我最後還是要轉錢給他的,我從小就不習慣白吃別人的東西,何況這是客戶。
坐下來瞭之後變得冷靜的我,突然覺得面前的人並不值得一頓奢侈的晚餐,我忘記瞭自己答應他的時候是在期待什麼,我的目光在兒童套餐上流連瞭很久,可這就太丟人瞭。
“一份焗飯吧,”我有些抱歉地說,“晚上不敢吃太多。”
他似乎有些驚訝地挑挑眉:“你還需要減肥嗎?”
“沒,我胃不太好,晚上不敢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