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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劄记(30)
作者:行山坡 阅读记录
我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撒謊,和客戶的曖昧戲碼常常發生在我尚且年輕的時候,廖修的出現讓我發覺我早已不再熟練,可我仍然在這種陌生的感覺裡靠慣性前行著。
麻木地前行,像冬天的雪蓋住樹葉,伴著不知名的落寞。
回傢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像一個冰疙瘩。安蕭過來迎接我,把暖水袋塞進我手裡。
“太冷瞭,”她捧起我的臉來,“哇,臉也冰涼。”
我像個軟體動物一樣賴在她身上,暖水袋在我的手裡我卻感覺不到什麼,我凍得沒有知覺瞭。
“怎麼這麼涼?你把手放口袋裡啊。”
我的聲音悶在她的肩頭:“進小區的時候資料掉一地,撿瞭半天。”
我本來不委屈的,蹲在地上撿那些紙的時候我的心也毫無波瀾,但此時此刻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的鼻頭卻猛地一酸。我就是突然覺得好難過啊,我才發現瞭,努力瞭這麼多年的我恐怕還是一個需要拼命取悅別人的人。
我厭惡那種來自廖修的、淡定的褒獎,他的表情好像在說拿下我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簡單到不需要小心翼翼,簡單到好像下次他提出讓我給他做小三我絕對會答應一樣。
“你撿瞭多久?”安蕭牽起我的手來看我的指尖,“這麼倒黴……”
安蕭大概發現我的鼻尖發紅瞭,她愣瞭幾秒,不知道是不是在分辨這是哪一種紅。然後她把我擁進懷裡,我最終落下淚來,淚水不停地滾落到她的毛衣上。我發現懷抱是比孤獨更容易讓人落淚的東西,安蕭說她煎瞭點蝦,煮瞭養生粥,她說得越多,我反而越是想哭。
“安蕭,馮可臨要調走瞭。”這是我帶著哭腔講出的第一句話。
“嗯。”安蕭應瞭我一聲。
對消息的守口如瓶讓我愧疚,我告訴她瞭,坦誠又讓我慌張。
“你不準備沖一沖嗎?”我問她。
安蕭笑瞭笑:“怎麼沒沖?我們課今年還是能拼一拼年度冠軍的。”
她知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沖,她在回避我,但她這麼說我倒是安心瞭。
“劉譯,輕松點吧,別再給自己這麼多壓力瞭。”
她大概以為我是在職位調動的壓力中破防瞭,好吧,我不想解釋這件事。我的心裡好像隻能隱瞞一件事,所以才把上一件坦誠。
“很難啊,安蕭……”
我把這種感慨適時地打斷瞭:“安蕭,我們真的能像這樣公私分明嗎?在公司和在傢裡,我們用兩種關系生存。”
“當然能,”安蕭點點頭,“我永遠是……你的對手,你不要怕我才對。”
我笑瞭,我抱她抱得更緊,有時候覺得如果她能住在我的身體裡就好瞭,這樣我就再也不會難過瞭。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很久之後安蕭說蝦就要涼瞭,我的手還是沒有知覺,我伸進安蕭的毛衣裡。
“涼嗎?”我問她。
“燙,”她吻瞭吻我的頭發,“和暖水袋一樣。”
我笑起來:“那走吧,吃飯去瞭。”
晴
斑駁藍天,薄金灑落
天氣越來越冷瞭,也就意味著我們一年一度的綜評就要到瞭。各個小組、各個課都在最後沖刺的階段,到今天,這種沖刺已經進入瞭一個小小的倦怠期。我對這種倦怠期已經相當瞭解,估摸著小年輕們又要開始躁動瞭,我給他們開瞭一次小會。
二十四樓有很多公用的會議室,由我們整個樓的公司預定、自由使用,這對我這種開會狂魔來說相當便捷。下面坐著我的兩排員工,我心情愉悅地把U盤插進多媒體,這場會議就此開始瞭。
會議內容不必多說,又是傳銷式的講演。這個年齡其實就該努力的,我覺得能坐進這個辦公室裡就沒有人不為生活奔波,這些道理他們肯定也明白。但燃料不能不加,我慷慨激昂地說瞭一大堆之後,以齊聲的三聲“加油”結束瞭這場會議。我最早也覺得這有點尷尬,後來這竟然形成我們課的一種特色,二十二樓不叫我們“一課”,而是叫我們“雞血課”,從此我便引以為傲起來。
這次的加油喊完之後,下面的我的職員們突然變得有些躁動,我正想開口“教育”他們,孟曉陽小心翼翼地沖我使著眼色。我心裡一顫,轉頭看門,小小的會議室裡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來瞭一個男人。
他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挺著一個啤酒肚,臉上的笑臉有點像彌勒佛。我看著他,這會兒才稍微覺得尷尬瞭,仿佛剛才喊的加油還在屋子裡回蕩。我在心裡告訴自己要鎮定,從容問到:“請問您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