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書的視線跟隨著他的腳步，看著他從天橋上下來，如同觀賞一部懷舊電影，畫面中隻顧著打鬧的女孩子沒註意身後的動靜，倒退著跟朋友說話。

季妄猝不及防地被人撞瞭一下，下一秒眼前的身影向後倒下，他伸出手穩住對方的身形，又快速松開後退瞭一步避讓。

“對、對不起。”

女生紅著臉尷尬地道歉，看著對方雪白球鞋上被自己踩出來的腳印有些愧疚。

“沒關系。”季妄不怎麼在意地說道。

女生仰著頭看清眼前人的長相時眼底劃過驚喜，臉上不自然地泛起瞭一絲紅暈，有些羞怯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的鞋子弄髒瞭，要不然我請你吃飯吧，就當是賠禮瞭。”

對方眼裡的意思，季妄其實很清楚，不過他沒什麼興趣，神情冷淡地搖瞭搖頭，嘴唇微微張合說出來的話沒什麼溫度。

“不用。”

“可是……”

沒有給對方繼續的機會，季妄徑直繞開她走瞭。

女生似乎還沒回過神，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伸手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龐，有些遺憾地說道：“啊！早知道剛剛應該先加個微信的……”

季妄站在人行道上等紅綠燈，無意識地擡眸，目光掃過馬路對面的那輛商務車時一下子就停滯瞭，眼神裡還有些不確定卻始終註視著那個方向。

即使隔著防窺車窗林晏書也還是被那道視線給燙瞭一下，明明季妄應該什麼都看不到才對，可他卻有種自己被那雙眼睛註視著的感覺。

紅燈倒數，4,3,2,1。

伴隨著綠燈閃爍，季妄挪動瞭腳步，如果不是林晏書的車子實在太好辨認，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看錯瞭。

他以為林晏書說的過來是直接去雅居園，卻沒想到他會來學校門口。

心髒處傳來的感覺很奇妙，讓季妄忍不住想起瞭小時候上幼兒園的時候，每次一到放學校門口總是站滿瞭翹首以盼的傢長，一個個朝裡張望著，生怕錯過瞭什麼。

下課前五分鐘幼兒園的老師就會開始組織孩子們排好隊往外走，他們轉動著腦袋尋找著自己熟悉的身影，像是歸巢的幼鳥，欣喜地張開翅膀撲向自己的親人。

那樣的場景季妄見過很多次，他總是人群中最突兀的存在，因為知道不會有人等他，所以永遠排在隊尾，看著其他小朋友一個一個地被接走。

那種情緒雖然算不上難過，但也並不怎麼好受，現在想想大概就是那種無能為力的失落吧，他甚至連期待都不能擁有，因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現實。

老師總是不放心地叮囑，他卻成熟地像個小大人，告訴對方自己可以回傢的。

他背著書包一邊踢著路上的小石子一遍磨蹭著時間往傢的方向走，反正回去早瞭自己也進不瞭門，隻能坐在樓道裡等著。

季妄不害怕等待，但是他不喜歡路過的鄰居向自己投來的眼神，也不喜歡他們總問你媽媽還沒回來啊？要不要去我傢坐坐。

他知道鄰居或許是好心，但是比起接受這份善意他更不願意被人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瞭一些畫面，他想起上一次自己發燒坐在路邊，林晏書也是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那一刻的感受大概和現在差不多吧。

人總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所以那個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問林晏書你是來接我的嗎？內心其實是期盼能夠得到肯定的回答的。

季妄看著那輛商務車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如果這一次林晏書是來接自己的話，那他就試著去信任他吧。

剛走到跟前，司機便下車替他拉開瞭車門，季妄沖著對方點瞭下頭貓著腰上瞭車，溫暖的氣流瞬間將他包裹，身體逐漸開始回溫。

林晏書坐在旁邊懶懶擡瞭擡眸，視線略過他的臉上短暫停留瞭幾秒，然後瞟上他鞋子上突兀的腳印，從扶手箱裡抽出一次性濕巾遞給他。

季妄接過來道瞭聲謝，撕開包裝低頭擦鞋，他的動作很慢，狀似無意地問道：“怎麼來這兒瞭？”

林晏書正好在回一條消息，沒註意到他的話，短暫的幾秒像是無限延長，長瞭季妄都要起身瞭才聽見頭頂傳來瞭低沉的嗓音。

“接你放學。”

簡單的四個字卻好像落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蕩起一圈圈漣漪，波紋擴散開來，那句話如同進入瞭時空隧道傳入瞭他的幼年時光，為他並不美好的童年帶去瞭他一直期盼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