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幸福与和平(380)
作者:丐娅 阅读记录
小時候,大小姐每次要給自己過於隆重的恩惠,父母總是會先他一步拒絕。他問過爸爸,為什麼不接受夏侯傢施予的好意,那樣傢裡的生活就會變得輕松許多,爸爸當時說,不希望自己傢人被別人嘲笑指點,說他們是賴著夏候一傢才能生存下去的蛀蟲,也不希望他們被其他人看輕,而且人要懂得知足,要時時刻刻抑制貪婪的本性,夏侯傢給他們的已經夠多瞭。
他的父母都是性格很獨立的人,所以即使長時間躋身在朋友的屋簷下也不希望自己一味被這位錢財多的朋友養活,爸爸說,那樣的話不需要別人來嘲笑,他們自己會先看輕自己。
人貴在知足和自重。
他的爸爸還說,別人怎麼做與自己無關,我們自己要先守好本心,做好分內的事,千萬不能得意洋洋,失瞭輕重跌足摔落,這樣夏侯傢才會真的開始尊重我們,他和媽媽的工作也才能保持得更長久。
人窮為虛表,心窮則實亡。亙端傲骨,鞭持傲節,心比寒梅,方才不立於萬蟻之足下。
靠憐憫和短暫清淺的情誼換不來恒定的工作,隻有靠自己在這個複雜的社會洪流中占穩一葉扁舟,站穩一雙足跟,才能被洪流自然接納。
事實上,除瞭跟夏侯傢有百年合作歷史的那些附屬傢族外,落戶於天空城、司屬夏候府一輪芳華,如此種種,阿韌的父母認得清自己這一點確實發揮瞭很大的作用。工作性質決定瞭商人的情誼是短暫的,除非有足夠長的交易鎖鏈拴著雙方,他們的心才會一直牽系對方。
夏侯傢也不例外,阿韌的父母清楚社會地位不對等就會導致生活會很快磨滅雯鈺當初對美秀的善良和熱情,當夏侯夫人開始厭倦年輕時候的朋友,就是阿韌一傢告別天空城,回歸原本在地上生活的時候。
但是他們一傢卻以朋友的身份長期居留在夏候府,是園區內唯一一傢因為這種特別的身份得到優厚待遇的雇傭工。阿韌記住瞭父親當初的告誡:一直謹言慎行,保持本分,千萬不可以因為得意就忘記自己的身份。
但他還是得意瞭,所以他失去瞭大小姐,獨自坐在房間的飄窗上,阿韌越發覺得父親說的那些看似刻板的話其實是對的。
一口冰水入喉,他想讓自己腦子清醒一些,不慎失去大小姐以後,閑暇時,尤其是夜晚,阿韌總用這種方法懲罰自己,用不入眠來懷念珍貴的人,用充斥眼睛的疲憊感懲罰一時忘卻瞭身份,竟然沒將大小姐及時送回來,導致她失去瞭生命的自己。
每次看著月,他都抑制不住心髒內對她溢流而出,淌瞭一身的醇黏感情,可父親的話又像條結實的戒鞭一般,一鞭鞭用力抽在他的腦袋裡,告訴他不可以,不可以肖想和自己身份不對等的大小姐。
他的理智和感情在撕扯,在每一根血管和每一寸肌肉皮膚中混戰,燒得他好焦灼,為瞭愛她所以要戒斷這份愛,因為愛她所以根本無法戒斷對她的愛,感情好複雜,像一壺酒,攪和得他腦子裡一半清醒,一半渾濁,慢慢竟成瞭行走於人間的癡愚乞丐,漫無目的,隻知道追尋著生存的本能來行走。
他的本能並非柴米油鹽,醬醋銅茶,而是她曾留下的腳印,怪不得都叫他赤狗,他真是一條好狗,嗅著主人留下的足跡和殘息,在度日如年之中丟瞭自己的三魂六魄,七情六欲,成瞭隻知道追尋她足跡的傀儡,成瞭求愛而不得的乞丐。
你死瞭之後,我丟失瞭靈魂,再也找尋不回來。
少年捂住臉頰,寬大的手掌將臉龐完全遮住,月光努力想從他的指縫裡透進去照亮他的眼睛,白色的絲帶順著垂落的另一隻手化成極地億萬年的冰,拖得他動不瞭,再也愛不動,隻有那頭紅發在月光下依然微弱地飄動著,告訴站在門口的人這名少年勉強算是活著的。
玉馬那雙墨色的眼睛將繭在窗內的他框成瞭一幅畫,一副從內到外皆散發著死相的畫,發著冷調的白色月光像長到看不到盡頭的繃帶,無情地把大調纖瘦的少年層層纏套,讓他化作瞭一具會呼吸的木乃伊,纏套在他身上的繃帶一圈又一圈,像無數個莫比烏斯環,他陷在和金枝過去的回憶裡,在月光下孤獨地幹涸腐朽。
一瓶酒隔空拋過來,像是甘霖,帶著澆潤即將枯死之木的任務,少年沒有擡眼,伸手接住瞭酒瓶。
“我都想好要把你給丟進哪座分解爐瞭。”
玉馬打趣他,不客氣地走到飄窗邊把他往裡面擠,阿韌凝視著手裡的酒瓶,忽而將他丟回玉馬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