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二话不说，转身就出了寝室门，寝楼这会儿正是“高峰时段”，人员进出量大，他离开楼并没有引起人注意。

……

他身手敏捷，目力极佳，一会儿就寻遍了小半个基地。

终于，在一条灯火昏黄的小路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单薄的身影在溜达。

孟夏松下一口气，追上去打了招呼，与他并肩走在小路上。

“杜衡，你怎麽一个人在这儿啊？我以为你不见了，还到处找呢。”

“我就是觉得有点无聊，出来走走。”

“行啊你，训练了一天还没累着，还有体力出来走啊。”

“还好，以前在山里野惯了，不觉得累，主要是闷。”

“哦原来如此，你是哪儿的？”

“凤栖山。”

“凤栖山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是山幽林秀，百鸟啁啾，如和凤鸣，将来有机会带我去玩玩呗。”

“行。”

杜衡笑了笑。

这是自打二人认识以来孟夏第一次见到杜衡笑，孟夏几乎愣了神。

虽然那笑转瞬即逝，但孟夏莫名觉得，那个瞬间杜衡是真的开心的。

“那你呢？”杜衡问道。

“我啊，哈哈哈不瞒你说，我家就在学校对面，过两条马路就到，欢迎随时来我家玩。”

“好。”杜衡点了点头。

“对了，那天在篮球场看台上，你是沖我说了什麽吗？当时阳光有点晃眼，看不太清。”

“……没有，兴许是看错了吧。”

“这样啊……那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平时留意些，李延洲那天对你、对景秀说了些难听话，又被我伤了面子，只怕是要记仇的。”

“那天的事，谢谢。不过我不怕他，要来尽管来好了。”

“我之前和他一个初中，了解得多一些，他这人什麽事都做得出来，小心为上。”

“……好。”杜衡到底是没提他原也是在长林二初读的书。

“我看你画画的真厉害，是专门学过麽？”

“没有，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那看来是天赋很高咯，杜大师收徒麽？”

……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觉中已过午夜时分。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孟夏感叹道。

“但少閑人如吾两人者耳。”杜衡接了下句。

……

哦嚯，完蛋。

这个点了，宿舍楼还回得去吗？那不得被教官抓个正着？

山雨

出乎杜衡意料的是，孟夏竟十分熟悉这紫竹林海里的红星基地，他拉着杜衡七拐八绕地避开了所有教官的视线，来到寝楼的背面。

寝楼背面是窗，孟夏在墙边蹲下，示意杜衡踩着他肩膀上去。

杜衡站在原地没动，摇了摇头，似是欲言又止。

孟夏：“没关系的，我先送你上去，我徒手也能爬上二楼的。”

“不是，我的寝室在三楼，上不去的。”

此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是了，一班男生有２４人，一个寝住不下，所以分了两拨。一拨住二楼，如孟夏，一拨住三楼，如杜衡。

孟夏在心里拍了自己一巴掌，心道：“这都什麽事儿啊，我怎麽忘了这茬，早知道逮着人就赶紧拎回去了，在外面瞎晃悠个啥？”

最终，孟夏心一横，一本正经地对杜衡说：“那我送你上二楼吧，人总得休息的，今晚就跟我挤挤睡。”

“那……好吧。”

……

１０分钟后，孟夏和杜衡挤在一张行军床上，幸亏都还是少年人的骨架，挤着睡也没那麽难受。

杜衡闭着眼，呼吸平稳而缓慢，似是入睡了。

孟夏却是睁着一双大眼端详身边这人。

此刻的杜衡仿佛卸下了一身铠甲，不再那麽拒人千里，不再那麽清冷孤僻。

原先在银丝眼睛映衬下冷得惊心的泪痣，在夜色中变得朦胧，像是松烟墨点在白玉上，竟有些温润。

关键是，这睫毛浓密纤长，略带卷翘，完美迎合了鼻梁的弧度，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还有这嘴唇，也没有白天看起来那麽凉薄。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青草和着泥土的香一阵阵从窗子钻进来，撩得人心浮气躁。

……

翌日清晨，孟夏顶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兢兢业业地带队跑操。

队伍里的杜衡和他一样，一脸的强打精神。

两人昨晚都没睡好，挤在一张床上太热了，杜衡是闭上眼睛装睡，孟夏是睁着眼睛彻底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