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啊了一声，半晌才缓过神来：“原来如此。”

说话间，两人已经推着医用耗材车和危重患者资料送到了门诊部，移交给轮班至急救中心的另一支医疗团队，瞿清带领的医疗队则顶上门诊部的工作。

他们刚在临时救灾帐篷里坐下没多久，就掀帘走进来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男孩，风尘仆仆，衣服和背包上都有数不清的破洞和血迹，隐约露出腰侧的马卡洛夫和背包里的FN P90，他脸上沾着黑黄的尘土看不出肤色，只有一双大眼睛透着乌黑清澈的光——正是舒克亚。

他一进来就让人满为患的门诊部霎时安静下来，拥挤的患者们不约而同给他让出一条道，连绵的战火袭击已经让他们几乎忘记了逃跑的本能，而是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待无情无常的命运下一刻将他们送往何方。

瞿清下意识地一手将景秀推到身后，一手放在腰间，不动声色地和这位持有武装的男孩对峙。

舒克亚因为长途的奔波而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一开口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用力清了好几下嗓才沙哑道：“谁是瞿清？”

瞿清放在腰间的手紧紧握在枪把上，警惕着这位男孩，却也怕他是恐怖组织派来的人肉炸弹，不敢贸然动作。

“我是瞿清，你找我有事？”

舒克亚终于看清了瞿清胸前的工作牌，乌黑的大眼睛里终于泛起了泪光，又强行忍住了没落下来，声音里却带上了哭腔，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委屈和恐惧：“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他让我背给你听。”

瞿清闻言松开了握枪的手，神色一缓，上前摸了摸男孩的头顶，和蔼道：“傻孩子，幸亏这里的人都听不懂中文......好了我知道了，你跟我来。”

雨林

瞿清让景秀带助手先顶住门诊的工作，带着舒克亚来到一间无人的休息室，反手锁上门窗。

瞿清伸出手掌心朝上：“武器给我。”

舒克亚犹豫片刻，乖乖的把腰侧和背包里的枪交了出去，然后一双稚嫩但沾满黑灰的手紧张的攥着裤腿。

瞿清拿起枪端详了一会儿，擡眼看向舒克亚：“几岁了。”

“......十，十二岁。”

“这枪不适合你，你骨架子还小，我给你配一把Bren Ten防身吧，和那位景秀姐姐一样。”

“......嗯，好。”

“他让你来找我，那他人呢？”

一说到这儿舒克亚的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明明这麽多天以来惊险无比的长途奔袭都没让他多半分委屈。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Pater他是一周前走的，我不知道他去哪、去干什麽，他只说自己有可能回不来，所以让我来找你。”

瞿清目光沉了沉，几近无声地低声道：“小崽子，真不知道惜点命麽。”

舒克亚没听清楚，下意识问：“啊？什麽？”

闻言瞿清神色又恢複成一贯强大冷静的模样，伸手揉了一把面前小男孩乌黑柔软的发顶：“去里间洗漱收拾一下吧，你这段时间先跟着我和景秀姐姐，不用和我们一样倒班，安静地待在旁边不捣乱就行。”

舒克亚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很乖的。”

......

塔吉马走出金翎的病房后，回到实验室地下三层，那里还有金翎留下的一摊狼藉——为了捕获金翎这种拥有野兽一样战斗力的人，可要费很大一番力气。

尽管这头野兽是自愿走进这座囚笼，但他们还是损失了十几名武装安保人员。

塔吉马看着横七竖八的一地尸体和已经凝固的血泊，一股难以言述的战栗从骨髓里悄然升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啊，宝贝真是太懂我了，可真拿他没办法。”

“哦？让我看看是谁这麽不老实。”塔吉马像个逡巡领地的鬣狗，目光如刀子刮过一张张或惊惧或愤恨的面庞，最后停在一位年轻科学家身上，他颤抖的手布满血迹，才刚从束缚带中挣脱。

他轻轻啊了一声，低声道：“可惜了，再见吧。”

然后砰的一声爆了那位科学家的头，一瞬间周遭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塔吉马此人，嗜血嗜杀、残忍扭曲、暴戾无常，很多时候连自己人都猜不透他究竟想要什麽，既不像传统毒枭也不像其他恐怖组织头目，他没有固定的行为準则。有时他像个骄矜的孩子笑嘻嘻地想到哪就是哪，有时又像地狱里怨念深重的恶鬼见人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