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宁宣儿要以她的命换林锡秋一命，正如当年宁保以命换命一样。

这是她欠他的。

“既然会主执意如此，那在下只好与您一决高下了。”苍漓擡手，身后的异尸立刻朝宁宣儿发起猛烈的攻击。

宁宣儿软剑冷冽，冒着星星寒芒，她身姿矫健，剑法淩厉，在血红的天际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乌鸦掠过苍穹，似是不忍直视这场血腥的杀戮。

“咻！”

利箭猛地飞出，宁宣儿一个反应不及时，就被利箭刺穿了琵琶骨。

剧痛在体内瞬间炸裂开来，恍若利刃刮骨般，身心皆颤。

宁宣儿不由得咬紧牙，她擡了擡胳膊，徒手将利箭硬生生拔出。

鲜血在一瞬间喷洒而出，宛如断了线的血色宝珠，溅落四周，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杀了她。”

苍漓一声令下，异尸们霎时蜂拥而上，身负重伤的宁宣儿不敌，被其中一只异尸倏地击飞。

“砰！”

宁宣儿横飞数米远，紧接着狠狠摔落在地，而那副红金流苏面具也随之滑落，浸在血泊之中。

“会主殿下，这次，是永别。”

第七十四章

落日余晖，西风残照；乌鸦飞掠，血漫王城。

杀戮方休秋意浓，江南旧梦意千重。花簪黯碎情何寄，血尽犹存念不休。

宁宣儿躺在血泊当中，她的红衣被污血浸染的愈发娇豔，额间的永生花也异常妖媚；她的身上不断冒出血痕，顺着如雪肌肤，爬上那张倾城的脸庞，一直延伸至她的芊芊玉手之间。

宁宣儿并没有死，她还留有最后一口气。

她躺在冰冷的血潭中，茍延残喘。

宁宣儿清晰地感知着生命流逝的无尽痛苦，可眼下，她还不能死。

因为她，还未见到他最后一面。

她还未告诉他——她一直都爱他。

秋夜渐沉，银光破云而出，散落了一地。

宁宣儿就这般浸泡在冷冰冰的血泊当中，与无数尸体，共度了一整个夜晚。

这一夜，对于宁宣儿来讲，痛苦而又漫长，不见一丝曙光。

翌日。

宁宣儿垂着眼睫，清晨的第一缕破晓光辉照耀在她的身上，满满凉意中掺杂着几分温暖之意，她将手中的玉兰花丝步摇攥得愈紧了些，但气息却是不禁弱了下去。

“宣儿！”

就在此时，林锡秋来了。

他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到了，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哪里还有半分七星商会王城的模样。

“宣儿！你在哪？”

林锡秋神色慌张，他的心髒猛颤个不停，内心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他口中不断呼唤着宁宣儿的闺名，目光也在衆多尸体间一一扫视而过。

终于，他终于找到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宁宣儿。

“宣儿！”林锡秋惊呼，他拖着一把快要散架的老骨头朝宁宣儿疾步奔去，“宣儿……”

林锡秋抱起血泊中的宁宣儿，眸中的心疼之色几乎要溢出：“宣儿……”

宁宣儿缓缓擡眸，她强撑起一抹笑容，朱唇轻啓：“锡秋……”

“我在，宣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林锡秋的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的错……”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林锡秋说罢，便欲要将宁宣儿打横抱起，可是却被宁宣儿制止。

“锡秋，步摇……”宁宣儿举起手中的玉兰花丝步摇，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容，“烦君再为妾簪步摇一遭，可好？”

林锡秋声音颤抖：“好。”

暖阳照拂在二人心间，秋风吹落了枝头的枯叶，王城渐落，荣华梦碎。

林锡秋将带有污血的玉兰花丝步摇轻轻簪在宁宣儿的发髻间，他双目猩红，心也几近窒息。

宁宣儿笑意愈深，她爬满血痕的芊芊玉手抚上林锡秋的脸庞，如水似月的眼眸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爱意。

“林锡秋，我，爱，你……”

这句话，宁宣儿掩藏了数二十余年。

如今站在死亡边缘，她总算可以大声地告诉他——她爱他，很爱，很爱。

宁宣儿的黑发逐渐花白，意识也开始模糊。

窒息的痛苦环绕在周遭，原来，死亡是这般的疼。

“好好，活下去。”

心，骤然停止。

宁宣儿缓缓合上眼眸，血痕玉手也随之垂落在地。

“宣儿！”林锡秋悲痛欲绝，他死死抱住宁宣儿的尸体，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一把年纪的老头，在这一刻，哭得仿佛像个孩童般。

“宣儿，你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