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叫醒李既，独自在车窗外点了一支烟，余阳烟瘾不重，只是此刻烦闷，想抽。

烟燃到一半时，李既醒了，他在车内叫了一声余阳的名字。

“怎麽了？”余阳掐灭烟，拉开车门，坐回车上。

“你在车窗外等了很久吗？”李既问，“我刚刚睡着了。”

余阳捏了捏他的脸说：“没有，我也才出来的。”

“你是不是不开心？“李既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余阳只有心情不好时才会抽烟。

“刚刚抽了几口。”余阳说，“没有不开心。”

“那你笑一个我看看。”李既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他。

余阳歪头，凑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笑容，看上去跟本人有点割裂，询问道：“李先生可还满意。”

“勉强过关吧。”李既憋着笑说。

余阳的眼神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之后提出：“我开车吧。”

“……好。”李既利落起身，跟他交换了位置说，“余师傅发车吧。”

李既说要请他吃高档的，余阳听后瞄了他一眼：“这麽突然吗？”

“哄哄你。”

他提前订了包厢，这家西餐厅一天只接预订的客人不下十个，还是手速快抢到的。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视线朝外看，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餐厅的灯光微弱，桌子中间有根白蜡烛冒着火焰，浪漫的氛围感十足。

适时进入耳朵的音乐声，餐厅的正中央，有一对恋人在跳华尔兹，舞姿曼妙优美，配上循序渐进的歌曲，说不上的感觉。

李既盯着看了一会，转回头，就听余阳问：“想上去吗？”

“我不会跳舞。”李既说。

他跳舞就像螃蟹在地上爬，螃蟹至少是必须这样走，而他也这样就显得难堪了。

“但我想上去。”余阳小时候学过一年的舞蹈，那段时间看别人学跳舞觉得气派，头一次表现好学上进的模样，秦柔就给他报了。

李既闭了下眼，说好哄他的，“脸不要了，陪你。”

话音刚落，余阳已经牵起他的手，不给他準备的机会，径直往舞台中央走去。厅内在这时响起阵阵掌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的身上。

“也没有面罩吗？”李既小声问。

余阳笑了一下，“大方的。”

李既左右看看，下面坐着排排人，顿时不敢擡头。

“跟着我。”余阳轻声说了一句。

余阳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则放在他的腰间，领着他，步伐慢慢移动。

厅里的音乐被换了一首，听曲调应该是婚礼进行曲，李既一直低着头，他很紧张，手心不断冒出冷汗，还因为动作不协调踩了余阳好几脚。

“对不起。”他说。

余阳没声音，他逐渐进入场景了，在这个场景中只有他和李既。

曲调慢慢到中间时，他松开了李既的手，隔着不远距离对看了片刻，李既回到身边，他抱紧了他。

他们没有像这支舞原有的舞步那样转圈，就结束了。

厅里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嘈杂的声音说他们很般配。

李既总觉得今晚的余阳怪怪的，具体哪里怪说不上来，总之不对劲。

他们的停车位被不知名的小人占了，从餐厅回来接近淩晨了，物业也都下班了，保安叔叔在打盹，不好意思扰人清梦，只好等明天处理。

晚上的风吹得很猛，还带着点呼呼声，很有鬼片里夜半惊魂的感觉，李既的头又莫名开始痛了。

余阳在路边停好车，走过来，自然地抓起他的手臂挽上自己的，后又塞进口袋，问：“暖不暖？”

“暖。”

这里走回小区有一段时间，李既观察着他的情绪，余阳的神情没变，嘴角噙着笑，不像不开心，但李既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对劲。

李既想逗他开心说：“你知道人在什麽情况下可以一直不醒吗？”

余阳知道答案，但还是很配合地问：“什麽呢？”

“死了就可以。”李既说。

“好冷。”余阳搓了搓手，放在他脸上贴了贴，“被你一句话干到零下了。”

“好夸张啊你。”李既说。

他们慢慢走着，李既偏头去看他们彼此之间拉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的画面。

这时余阳停下脚步，突然问道：“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李既脑子顿时卡机，一时间不知道怎麽回答，只问了句：“嗯？”

“我强迫你了。”余阳说，“我不想看到你那样，以后该怎麽样就怎麽样，不要改变，也不要勉强自己。”

这些话让李既心里一紧，仿佛五髒六腑都拧到一起的疼，他此刻终于知道余阳为什麽怪怪的了，答案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