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奴才可以死，但是陛下您不要，好不好？”

裴元说的是“不要”，而不是“不能”。

他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而是祈求，像是一个永远都无法达成的愿望。

赫连纳用力咬住下唇，他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亦清醒了一些。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失控，他又要失去意识了，等他第二日清醒过来，他的脚边又会是尸横遍野。

赫连纳转身将裴元压在了身下，墨红色的衣袍盖住了裴元身上单薄的太监服。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把他们扔出去。”

顶着巨大的压力，邬仆快速的抓起殿上的小太监，将他们带了出去。

赫连纳好似要滴出血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身下病弱的裴元，“裴元，你若是敢骗朕，朕就算变成鬼，下了十八层地狱，亦会寻过来，把你……先奸后杀。”

向来养尊处优的赫连纳不太会说粗鄙的话来威胁，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想了想，脑子里便只有这四个字。

第 12 章

“呀！”

夏竹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手一松，木盆掉到地上，溅了他一身的水，但他依旧没能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方才并没有看错，一身的血、被人扛回房间的人的确是裴元。

他快步走了过去，因为与裴元住同一间屋子，和其他看热闹的太监相比，他有合理的理由靠近屋子。

张公公阴恻恻地看了一眼夏竹，便没再管他，而是吩咐其他人，“去找太医。”

来到近处，夏竹倒吸了一口凉气，昏迷不醒的裴元整个左肩膀到脖颈都变得血肉模糊，隐约还在能那堆被嚼烂的粉肉里看到白色的骨头，

失血过多的裴元紧闭着眼睛，额头鬓角都是汗，唇瓣没有血色，也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

仅仅就看了两眼，夏竹完好无损的肩头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收回视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张公公，这是怎麽了？”

张公公施舍给夏竹一个不屑的眼神，戏谑的扬起唇角，说话时忍不住阴阳怪气，倒也不是针对夏竹，是他入宫不久之后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哟，你不是和裴元不对付吗？怎麽今日来关心裴元了，还是说来幸灾乐祸了？”

夏竹埋下头，嘴动了几下，嘟囔的声音被太医的脚步声所盖了过去。

太医检查了一下裴元的伤口，微微倒吸了一口气，“除了肩头的伤，手臂脱臼，手骨被折断了，这……”

不需要明示，太医看了一眼守在裴元床前的张公公，就知道此事是皇上做下的，除了皇上，谁还能让总管张公公屈尊降贵来一个小太监的住处。

张公公皱了皱眉，“大人，你只说这人能不能救就成了，我们这麽些人能不能活命，就是您一句话能决定的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裴元给陛下灌了什麽迷魂汤，陛下清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裴元的死活，见到裴元左肩血肉模糊的样子，脸色惨白又阴沉的让他赶紧去找太医。

他跑出去一半，又被陛下叫了回来。

“你……带他离开这。”

“是，奴才这就带他离开。”

起先，张公公以为赫连纳是厌恶裴元，不想要看到浑身是血的裴元。

可当他小心翼翼走到赫连纳的面前，想要带上裴元快点离开此地，却发现赫连纳一直都没有松手，并且抱住裴元的手臂在微微发颤。

陛下在害怕？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狠狠的掐断了。

怎麽可能！

裴元就是个小太监，有什麽好怕的？

嘶……难不成陛下是害怕自己会再次伤害裴元？

这就更不可能了。

赫连纳闭了闭眼睛，敛下眼中的疲惫和複杂的情愫，舌头与牙齿间的血腥味让他感到自己很是恶心，扭过头，将裴元交到了张公公的手里，“医好他。”

张公公抱着裴元，快步离开了赫连纳的寝宫。

虽然赫连纳没有说，但是张公公心中和明镜一样，若是裴元死了，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

太医看了一眼张公公，“这个张公公倒是不必担忧。”

他见张公公好似松了一口气，又说：“我一句话可决定不了张公公的生死。”

在张公公要动怒之前，太医把他们都轰了出去，他见夏竹还趴在床边，盯着裴元的肩头看，像是见到了什麽奇珍异宝般。

太医走了过去，没有管发呆的夏竹，擡手撕开了裴元的衣衫。

“他其他地方也受伤了？”夏竹心提到了嗓子眼，满眼担忧，方才太医提到的那几处，他只是听了听，都觉得疼得不行，何况是经理过一切的裴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