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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出现一道光亮。
楚召淮下意识迈着腿朝着光走去。
不知何时,他已变回年幼时的模样,小短腿捣腾半天也才慢吞吞走了一小段路,反倒离那光越来越远。
楚召淮微微喘息着,愣了一下后,很快就停下脚步。
既然追不上,那就不要了吧。
楚召淮很懂得随遇而安,乖乖地看着那光越来越远。
忽然,一只手从上方伸来,轻柔按在他的肩上。
“为何不追了?”
楚召淮仰头看去。
白夫人一袭青色裾裙长身玉立,眉眼五官清晰,带着笑注视而来——笑起来时和白鹤知极其相似。
楚召淮一时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他却不觉得惊慌,乖乖地回答:“追不上。”
白夫人还是笑:“你都没努力跑就放弃了?不想要吗?”
楚召淮疑惑道:“想要就一定能得到吗?”
问出这话,楚召淮又歪了歪脑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句话。
“好吧。”白夫人蹲下来摸着他的脸,笑得眉眼弯弯,“那小水就随娘亲走吧。”
楚召淮眼眸倏地睁大。
娘亲?
似乎记起眼前人是谁,楚召淮高兴极了,活蹦乱跳牵着白夫人的手:“娘来接我了!”
白夫人站起身,垂眼看着还没到她腰的团子眯着眼睛上蹿下跳,没忍住笑了出声。
她牵着楚召淮的手缓步往前走。
四处全是能将两人吞没的黑暗,楚召淮却丝毫不畏惧,开开心心牵着娘亲的手往前溜达,他眼眸全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好奇地问道:“娘,我们去哪里呀?”
白夫人只是笑。
楚召淮等了等没等到答案,索性不想了。
无论娘带他去哪里,他都乐意去。
只是这黑暗中无人无光,为何远处会有人在唤他。
“……召淮?召淮——!”
楚召淮疑惑歪头。
召……什麽?
“召淮!”
暖阁中全是浓烈的血腥味,已至深夜,本已稳住的楚召淮忽然从梦中惊起,喉中不住呕出源源不断的血,呼吸越发急促,带着濒死的嘶哑,痛苦至极。
白鹤知守了一日,见状几乎疯了,手捏着金针稳稳刺入躯壳穴位,强行吊住楚召淮的一口气。
白日那场发作已足够吓人,如今这番模样好似下一瞬便能气绝而亡。
楚召淮心口疼得无法忍受,混乱间右手猛地按在胸口,圆润的指尖狠狠用力,顷刻便将病白的皮肤按出五个血洞。
白鹤知一惊,立刻按住他的手。
楚召淮的力道极大,好像要将心剜出来,一边喘息一边剧烈挣扎,穴位上的针几乎被深陷进去。
“召……”
一只手倏地从一侧探来,握住楚召淮的手腕强行按在榻上,制止住他的挣扎。
白鹤知动作极快,顺势将针悉数拔出,又将吊命的汤药喂过去。
楚召淮喘息越发艰难,脖颈拼命后仰,近乎神志不清地拼命挣扎,他痛得满脸是泪,混乱间舌尖被咬破,唇角渗出狰狞的血痕。
“呜!不要!疼!”
姬恂瞳孔一缩,单手扣住楚召淮两只手腕,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中拥着,另一只手将虎口塞入楚召淮口中。
楚召淮痛到极致,狠狠地咬紧牙关,一口便咬出了血。
“呜……”
姬恂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痛苦到几近濒死的楚召淮,嘴唇都在微微发抖,生平第一次知晓何为无能为力。
上次楚召淮发病时并没有这般严重,服下药后很快便有了效。
是因为他。
若不是因为他解毒而殚精竭虑,又在那日被折腾一夜,楚召淮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昨日白鹤知质问他时,姬恂只觉得好笑,吊儿郎当地说出那句“心安理得”。
姬恂眼底痛色一闪而过,眸瞳血丝遍布,垂着眼将楚召淮紧紧拥在怀中。
这人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冬日这样冷,一道寒风也能将他吹得四分五裂。
他心不安。
姬恂从看不惯旁人遇事懊恼只会说“早知如此,我便如何”这种软弱的话,于他而言这只是怯懦的逃避。
但在心痛到极致后,姬恂好似不受控制变成他最厌恶的软弱之人,铺天盖地的歉疚遍布全身。
若是今日不去猎场,若是那日他清醒着并未对楚召淮做出卑劣之事,若是……
若是楚召淮从未遇到过他。
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苦难?
“召淮……”
楚召淮牵着白夫人的手,蹦蹦跶跶走了半天,忍不住疑惑道:“娘,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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