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自己的心理感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韩之随表情有点不自在：“可能吧，或许没这麽夸张。”

“是吗？”韩之随笑着往前倾了点，“那会儿我跟你同桌来着，你那个时候的反应可没藏住。”

韩之随没说话了，胡翼燃打趣着问他：“你知道我当时看到名次怎麽想的吗？”

“怎麽想的？”

“我去牛逼啊兄弟们——”胡翼燃顿了顿，“我不比你们这些学霸，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是不是第一倒没那麽重要。”

“……嗯。”

胡翼燃拿汤勺在锅里搅了搅：“你啊，就是从小到大优秀惯了吧，其他人对你的评价也是这样，久而久之你就觉得自己应该一直完美，但人哪有那麽完美的。”

“可能是这样吧。”

“不如跳出来换个角度想想，”胡翼燃说，“你这麽想，地球缺了咱们一个两个又不是不转了，就算犯了很大的错又怎麽样，对别人産生了影响又怎麽样，事前已经尽力去做了，咱们又不是神仙，也永远不知道意外什麽时候来，错了就错了吧，反正一辈子也不长，几十年后都是要死的。”

韩之随听得有点意外，打量他的眼神也掺了些别的情绪，胡翼燃耸了耸肩，很轻松地跟他对视。

“说得不客气一点，你再怎麽追悔发生的事也不会改变，别人怎麽看那是别人的事，该做的做了，爱怎麽着怎麽着，法律道德没有制裁你，自己制裁自己反而还会抑制了未来的可能性。”

韩之随蹙起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半晌后忽然笑了声：“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这麽想的。”

“很早啊，”胡翼燃给自己夹了点烫熟的菜，“上学就有类似的念头了，毕竟我这种普普通通的人，不经常开解开解自己，面对学习工作上那麽多牛人，还有自己犯过的错，岂不得挫败死？”

韩之随也拿起筷子认真吃了，吃了两口忽然说：“你的内心很强大。”

“啊？这就强大啦？”胡翼燃想了想，调侃道，“非要这麽说可能是比你强大一点？毕竟我从小到大没少挨骂。”

韩之随勾了勾嘴角，没反驳。

“当然，可能你也就这麽些短板了，等你慢慢把这些短板补齐，那不是整个人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干啥啥能行，做啥啥出色啊。”

韩之随没忍住笑了两声：“不至于，还差得远。”

“指日可待啊，诶说真的，你努努力，以后成为卓越人才了，我说跟你当过同学那多有面子……”

韩之随看着他：“不止是同学，还是同事。”

“哈哈哈这倒是，诶不过你以后高升了就不一定了。”

韩之随顿了下，垂下视线：“一定的。”

“啧真仗义，来来来快吃——”

韩之随嘴角的浅淡笑意没散，接过了他递来的汤勺。

出差一趟挺累的，但早早洗漱躺下的韩之随没有一点睡意。

听完他的讲述后，作为交换，胡翼燃也给他讲了一些自己曾经在外奋斗遭遇的困难，虽然不像他的故事中涉及到生命的代价，但也能让普通人难受折磨好久。可胡翼燃说起来的时候，没觉得不公难熬，像是说别人的事情，轻松，甚至是调侃。

胡翼燃总说他厉害，觉得相比起来自己太普通平凡，可听过这些，韩之随反而觉得他才是厉害强大的那个。一路走过来，如今能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人情世故上自如拿捏，心态还能这麽平和积极，已经很厉害了，至少韩之随觉得自己在好些方面都不如。

这也是一种本领，能让自己快速去适应，在变幻说来就来的时代里，这种稳定的心态可以说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对胡翼燃有着这样的印象并不是最近突然有的，或许从胡翼燃高一时对他形成印象的同时，他也对胡翼燃有了某种印象。那个时候，胡翼燃在他眼里是一个脾气好，好说话，性格好，不争不抢，没事喜欢自己看看书的同桌，他们坐在一起时大多时候都很安静，但胡翼燃乐于接受同学的各种邀请，于是也带着他参与到同学的各种活动中，让他这种本来不怎麽合群的性格也能被大家接受。

躺在床上，韩之随按了按胸口的位置，明明没有摄入咖啡之类提神的东西，但他现在却越想越精神。脑子里全是胡翼燃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双眼睛，当他窘迫、失落、挫败的时候望过去，仿佛被平和的湖水包裹，一点点安定下来，然后那片湖水慢慢激蕩起欢快的涟漪，让人从负面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很神奇的一种能力。

鬼使神差的，韩之随从充电头上拔下手机，点开短信，往下滑了滑，找到了过年期间收到的那一条——他还没有删掉，那条有点乌龙的，相亲活动匹配结果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