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随跟他一样，等再上来几道热菜，又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塞。

可能是刚给韩之随推了信息，还能顺着话题继续聊，酒精一点点上头，人放松下来，聊得也更自然。

“你现在，跟父母住？”

韩之随嗯了声。

“太远了？”

“是有点远，”韩之随顿了下，“但不全是因为远。”

胡翼燃了然一笑：“懂。”

没想到韩之随转头看他，眼神像是在问你真的懂吗。

没想那麽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说出口了：“你不信啊，好歹我也租了这麽多年房，我爸妈的房子也在这边，我还不是出来住了。毕竟……嗐，也这个年纪了，不好意思在家里啃老。”

韩之随保持着侧一点头的姿势，视线落在自己的碗里，但明显还是在听他说。

“就算给他们拿钱，他们也舍不得用，放在那里最后还是还给我，这样说到底就是啃老，工作这麽多年了，哪好意思。”

韩之随还是没说什麽，但点了下头。

胡翼燃还想说点什麽，但总觉得如果再这麽往下说，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又在往外涌的东西就止不住了，索性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一点点和着那些试图往外涌的话咽下去。

“工作这麽多年了，怎麽样？”

有那麽一瞬间胡翼燃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看向韩之随，对方也在看他，眉头有一点蹙起，但表情神态都还算放松。就这麽对视片刻，韩之随眨了下眼，又垂下视线。

胡翼燃莫名有点伤感，端起至少二十分钟没碰过的酒杯，把里面剩下的一点酒喝了，很有一种喝了酒接下来就是长篇故事的劲头。

“也不怎麽样吧。”

一口酒换出来这麽几个字，听着有点敷衍。但胡翼燃不过脑子光凭直接感受能说出来的也就是这个了。

没想到韩之随又问：“不太好？”

还是同样的表情，胡翼燃没再看他了，想了想扯起嘴角笑了下：“也不能单用好与不好来评价吧，反正挺动蕩的。”

胡翼燃不想多说自己，这麽一小会儿，咽下去的那些东西仿佛顺着喉管又在往外爬：“你呢？”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都过去了。”

就这麽一句，胡翼燃就明白了，韩之随可能不太好。如果是好的他跟着问没什麽，不好的，现在这个环境，这样生疏的距离，还是不适合多问了。

“是啊，过去嘛，都过去了，人吶，得朝前走。”

“嗯，你来这里工作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是……”

这种状态其实不错，眼前有点朦胧，大脑里没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聊天的人他也不抗拒。本来是个挺好的拉近距离熟悉老同学的机会，结果被身后的动静吓得一激灵，整个人立刻清醒——先是什麽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是乱七八糟的人声，拖拽椅子的声音。胡翼燃回头看到的就是几个人围着骆林，一边喊一边看情况。

“我去——”

起身要过去的时候胡翼燃被椅子绊了下，有人伸手给他借了个力，还是韩之随。

胡翼燃没工夫多说什麽，立马跑到骆林身边。这小子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就是胳膊腿使不上劲儿，嘴里嘀咕着说什麽，胡翼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了会儿才听清，说的是“没事”。

“没事儿个屁，走了，去医院。”

附近就有个医院，加上一帮人扶的扶，托的托，骆林最后也站起来了，就是人看着有点虚。旁边有人叫了车去医院，胡翼燃跟赶来的服务员简单说了句就带人走了。

好几个人簇拥着他跟骆林上车，胡翼燃脑子还有点懵，看到最边上的人手里的包，才发现韩之随给他把包拿出来了。

“我也去吧小胡哥，你也喝酒了。”

“就是，也有个照应……”

胡翼燃看过去：“得了吧，你们几个自己也没好哪儿去，赶紧回家休息。”

“诶要不让随哥跟你去，他看着应该没喝多少吧，”其中一个跟骆林和韩之随同部门的嘴很快，“你自个儿去大家也不放心啊，多个人多个照应。”

胡翼燃已经跟骆林坐到了后座上，他还没答，韩之随手里拿着他的包，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不是哥们儿，你说倒就倒……还笑？”

折腾了好一会儿，胡翼燃看着坐那儿打点滴的人，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不是，酒喝到你肚子里，什麽状态自己没数啊？”

骆林咧开嘴笑了两声，向左偏一下头，再往右边偏一下。

“……真有你的，你今儿要是栽那儿了，我看怎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