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随似乎也有点意外他的搭话，点了下头：“车在保养。”

“哦——那你怎麽回？”

“公交。”

胡翼燃对着近在咫尺的公交站：“不会是这个吧？”

韩之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公交站：“对。”

胡翼燃噎了下：“我猜猜，201？”

韩之随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了缝：“嗯。”

一起站到公交站牌子下，韩之随似乎终于觉得该说点什麽：“你也是？”

胡翼燃点头：“嗯，201。”

到了这儿，一般人可能会顺着往下问问彼此在哪一站下车，住在什麽位置，但他们俩没有聊这个。

只是可能上一班车才开走，等待的时间有点长，身边都是沉默看手机的下班族，或者是带着放学孩子的爷爷奶奶。他们被越来越多的人挤得距离也靠近，一辆辆公交车停下又开走，胡翼燃看着窗户上一次次闪过的人影，莫名有点感慨，他不是习惯伤春悲秋的人，但这会儿实实在在升起了些惆怅。

又一辆车开过，胡翼燃从玻璃上捕捉到韩之随的表情，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了：“你是不是想说什麽？”

韩之随不明显地一怔，转头看他，那双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才不确定地开口：“你高一的班主任，姓什麽？”

胡翼燃愣了愣，也回头打量他，在这张有点熟悉的脸上看到了不做假的探究，心里一动，似乎有一颗泡泡被戳破了，他笑了：“那会儿咱们不是一个班主任吗？韩之随同学。”

这是初次面试到现在，胡翼燃第一次在韩之随脸上看到迅速变化的表情。一瞬间的空白后，是没有掩饰和控制的惊讶，胡翼燃被他陡然变化的视线盯得有点不自在，视线往上擡了点，忽然注意到他发顶有两根白头发。

“你……”韩之随终于收回视线，无声叹了口气，“变化好大，我还以为是同名。”

一瞬间记起的画面好像多了点，但胡翼燃没有解释什麽，只是哈哈一笑：“是吧，瘦了好多对吧。”

“……嗯。”

胡翼燃说不清自己什麽心态，好像是释然*了点，耸了耸肩：“瘦了不少，我妈都说我模样变了，你倒是没太大变化。”

“应该是吧。”

远远看着要乘的公交从红绿灯那头驶过来，胡翼燃本来没打算再说什麽，掏出公交卡握在手里，忽然听身边的人问：“所以你当时就认出我了？”

即使没有说明，胡翼燃也知道他说的是收到简历那会儿，他不知道韩之随为什麽会问这个，但条件反射就答：“对，当时看到你的简历就认出来了，那会儿我们办公室姑娘看一眼证件照都说帅哈哈哈，果然帅哥越长越帅。”

韩之随勾了下嘴角，没有接这句，公交车缓缓停下，下来几个人后，更多的人往上涌，他们排在最后。等胡翼燃跨步上去了，忽然听身后的人说了句什麽。

“……嗯？”

韩之随刷了手机付钱，对上他视线，摇了摇头。

下班时间的公交车，尤其是这一趟，基本上难有空位，他们站在车厢中间，一人拉着一侧的吊环。

胡翼燃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跟着车的节奏小幅度摇晃。其实刚才他听到了韩之随那句话——

“那你为什麽……”

韩之随要说的，应该是“那你为什麽没有第一时间提起我们曾是同学”类似的话。他反应其实挺快的，但当时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可能开玩笑也能答上，但他不想。

公交车剎得急了点，他拉着吊环晃悠了下，蹭到了韩之随的包。

高中时光对胡翼燃来说，忙碌紧张，不过课业和分数中还是穿插着很多美好的回忆，长大后偶尔想起来也会怀念。

在记忆里，这样的公交车也承载了他不少回忆，有时候怎麽也回想不清晰的画面被一两个动作就能翻搅起来，变得清晰，比如现在。

他不是第一次和韩之随共乘一辆公交，在曾经同窗的那一年里，有过很多次。那时候学校和家的距离不远不近，其实走路或者骑车都行，但他偷懒，常常喜欢坐公交。记得当时韩之随住得更远，但刚巧还是得和他坐同一班车，那会儿的车好像也很挤，他们同样扶着栏杆，或者伸长手臂勾着吊环，摇晃着回家。

如今再看，很多东西都变了，但也有些没变的，比如韩之随还是不怎麽说话，当然，以前话少，现在再见着，就更是相顾无言。

随着又上来的一波乘客往里走了两步，胡翼燃站在了后门边，透过车窗能看到外面有些堵，他忽然想到，高中时候似乎没怎麽觉得公交车堵，还是说那会儿城区里就没这麽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