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久久没擡起手，仿佛有个千斤重的石头坠在上面，他实话实说：“我不一定还会过来。”

在事情结束之后，不一定有机会。

齐飞在拉着云生的手和自己拉勾与不拉勾之间纠结一会儿，最终转身去按了个开关。

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在夜里格外神秘，齐飞自然地拉起云生的手腕，一板一眼地说道：“跟着我。”

云生越走越觉得这宋家是以前的那种深宫大院，地下通道有点阴冷，齐飞的手比他的还要凉。

在医院陪宋星河的时候，他听护士说失血过多会手脚发凉，齐飞全身都没几分血色的样子，胳膊淡得找不到青色的血管，白得像个死人。

云生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在心里呸呸两声，不知道齐飞怎麽走的，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晚风时，他已经站在宋家外面了，一墙之隔。

齐飞松开云生的手，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最后以握拳的姿态拿出来，有些郑重地放在云生掌心，手掌慢慢往回收，云生借着月光看到自己手心躺着一枚飞行棋棋子。

“你下次，来，带上。”

云生合拢掌心，不忍心拒绝他几次三番都忍不住说出口的再见面的请求：“我尽量。”

说罢，他转身往更隐蔽的小路走，转过身，身后是一片黑暗，云生脸上映着宋家庄园的灯火，眸子亮得出奇，他笑得很温柔：“齐飞，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可以像今天你手里的飞行棋一样，稳定起飞。”

像相识多年的人做最后的道别，云生沖他摆摆手，转身和黑暗融为一体。

齐飞忍不住往前走两步，又止住，很庆幸自己现在是清醒的，没想到死前还能得到这麽纯粹的祝福，看到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

云生摸黑走一会儿，确认已经走出安全地带了才掏出手机，电量快耗尽，他抓住时间直接给宋星河打电话。

三秒后被接通，云生先发了定位：“又要麻烦你找人来接我了。”

宋星河没问他为什麽出现在那，只扔下两个字：“等着。”

几乎是刚挂断，手机就震动一声关机了，云生将他塞回裤兜，干脆靠在一个已经坏掉的路灯的杆子下等。

夜半，无限蔓延的黑暗，空无一人的小路，时不时从路边草丛传来奇怪的声音，云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莫名安心。

没过多久，一道车灯转了个弯之后开始拉长，云生仿佛被那道光上了色，变得鲜活生动，他站直身体，执着地睁着眼睛，但除了灯光什麽都看不见。

车子停在云生身体前方一米的距离，他拉开副驾驶的门，主动系上安全带，做完这些发现宋星河一直注视着他。

他听见姓宋的司机说：“知道系安全带，有进步。”

云生两只手抓在膝盖上，搓一搓，感受到那里热乎乎的才说：“你出院了吗？怎麽过来接我？”

“汪！”

云生被这一声狗叫吓得一哆嗦，脖子都缩得看不见了，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这样很没出息，于是他说：“你把咖啡带来，不告诉我一声。”

宋星河听出了一点抱怨：“忘了，他一路情绪都挺低的，没怎麽注意。”

咖啡从后座挤过来，看那架势是要往云生身上扑，他一站起来脑袋顶到车顶，云生感觉左脸被舔了一口，湿乎乎的。

“等等！”云生突然惊恐地去推咖啡的狗头。

但是根本来不及了，咖啡一只前脚不偏不倚地重重踩在他的小腹上，八十多斤的重量，这一脚放在平时云生再挨多少下都没问题。

但此刻，他猛地弯下腰，看着十分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宋星河看不清他出了什麽事，干脆将车停在路边。

手伸过去扣住云生的下巴擡起，他看见一张满是冷汗的脸：“哪里不舒服？”

云生闭着眼睛摇摇头，双腿紧紧靠在一起，脊背弓成一只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帮...我找个...公共厕所。”

下午葡萄吃太多，在宋家那样紧张的情绪支配下他竟然没感受到尿意。

果然困境能激发出潜能，憋尿的潜能。

宋星河收回手，笑了一声，打开导航，对着屏幕说了公共卫生间五个字，选好最近的路线。

云生下腹已经像个装满水的气球，用针刺一下就会炸：“开快一点，我憋不住了。”

没有回应，他腾出一只手去拍宋星河的肩膀：“我说...快一点。”

云生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的确是憋得很难受，宋星河突然开口：“尿我车上也没事。”

云生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玩笑，本来自制力就已经到极限了，经不住一点撩拨，偏生他还在一旁不断引导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