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山存在于“怪”中，他们自己也知晓，虽然在努力供奉信仰将其撑起，可这麽大一座“城”，要一直维持运行，还是很难。

洛雠自然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但他也知道洛川雪知道，与他说，只不过是想与他说话。故而他回道：“所以我常觉人心才是人世间最难参透的‘道’。”

是啊。

人心易变且多变，哪像道法自有规律可循。

“属下邶风。”

那女长老又示意了一下轮椅上的男人：“这位是秦南行，他有旧伤在身，沉疴多年，伤及根本，已不能人言，还望主人莫怪。”

恢複了从前不少记忆的洛川雪，已不会为这样的称呼不自在了，只要不是他的朋友们这麽喊，他都无所谓：“没关系。”

邶风轻轻一笑，推着轮椅往里走去：“您的东西我们始终妥善保管着，还有当年您交给师祖的东西。”

她说着，又问了一句：“主人，您会打开魔渊，让天都重现吗？”

洛川雪稍顿。

这话的问法……就是想让天都重现于世啊。

洛川雪没法去骗他们说自己一定会，所以他反问：“如果我不会打开魔渊呢？”

邶风一停：“……”

她回首：“您不能不开魔渊。”

洛川雪：“为何？”

邶风：“贪嗔苏醒，方离安也动了。苍云间的变故我们看在眼里，只是无法出手，也不会出手。”

她冷静道：“主人，您的记忆没有恢複完全。”

不然洛川雪不会有此问。

“所以，只要打开了魔渊，贪嗔和方离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是。”

邶风松开轮椅，到一排书架面前，双手结印，眉心魔纹浮现，那双漆黑的眼瞳也瞬间变成了亮红色——和洛雠的，有很大的区别。

她的眼睛是亮红色的，而且也不似洛雠那样有暗光流动，就连魔纹都是浮于表面，不像是洛雠的仿佛从皮肉里裂开生出的魔纹。

猩红的魔气四溢时，一卷卷轴也出现在她手上。

她双手捧着，弯腰递给洛川雪：“请主人一观。”

洛川雪伸手，握住了卷轴中央。

第137章 137（二更）

天都。

“我不能毁掉贪嗔。”

洛雪回首：“它既是人世欲望结合体, 是贪是嗔，亦是封印。世间万物皆有平衡，如若我将其毁灭, 为了均衡，只会释放出更加可怖的怪物。”

他看向立在他身后的女人：“涬溟, 你应混沌之力而生, 这些事你也很清楚。”

穿着红衣的女人抿住唇, 没有言语。

洛川就冷淡道：“听见没？”

涬溟低头, 主子阴晴不定已然很久, 她约莫也猜到了点首尾, 但主子没说, 他们就当做没有觉察，而且…无论哪个都是她的主子。

所以哪怕涬溟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说：“属下领命。”

洛雪有点无奈，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另一只手，随后又说：“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去办, 你是他们间唯一绝对不会受贪嗔影响的。方离安……他如今确实很适合，可他毕竟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人族，就如同我给你们的弱点一样，方离安也有作为人族的弱点，他见过我的‘模样’, 就更容易被贪嗔蛊惑, 万一有朝一日，他想要成为‘我’, 于你们来说只怕会很棘手。”

不过…他其实心里还是更加相信方离安不会的。

他很爱护人族同胞, 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会知道, 他以人之躯想要成神，要付出什麽，牺牲什麽。那会是一条布满他同族尸骸的路。

不过这些洛雪并不打算与涬溟他们多说，他知道他们之间难免有些矛盾，他不好为谁多言，容易被误解。

涬溟也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垂爱，人族钻研起这世间万法，竟然比我们快那麽多。”

她不是很高兴道：“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洛雪笑：“可天道亦垂爱于你们，你们可没有人族那麽脆弱易夭折。”

他轻声：“所以我常与你们说，道法自然，天地自有平衡，这世上没有毫无缺点之人。”

涬溟毫不犹豫道：“有，您就是！”

洛雪莞尔，还没说什麽，涬溟就自己摇了头：“不对，您是神，不是人，您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

洛雪却没有回答这话，而是看向了天际。

天都的日落很漂亮，他总是喜欢在天都的高阁顶上和自己看日升日落，尤其是冬日的日升日落，雪铺满大地，但晨曦与黄昏都会在白茫茫的画卷上铺上独特的色彩。

他不一样吗？

或许从前是吧。

但如今，他其实早就变得和他们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