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複生掀开眼，望向谢游之。

长长的眼睫在他的眼下透出浅浅的阴影，複生对着才涂好的指甲吹了口气，猩红的唇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问杵在门口的谢游之，“干嘛去了，谢游之？”

谢游之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就仿佛是被妻子盘查的丈夫。

和複生那双漆黑的眼相视，谢游之苦笑了起来。

希望複生没有太生气。

这是谢游之唯一的想法了。

*

“所以谢溯之要你不和我在一起？”

複生听完谢游之的话后就笑了起来。大致複述了一遍和弟弟谈话内容的谢游之无奈地点头。

“他也找到了我，要我离开你。”複生笑嘻嘻地告诉谢游之。

这倒是谢游之没想到的。

谢游之和複生坐在榻榻米上，半夜时分，两人煮了一壶放着姜片、芝麻的茶。热腾腾的气冒出来，带着茶香和些许的辣味。

“那你怎麽说？”谢游之一边倒茶，一边笑着问複生。

“我说，‘可以啊，反正谢游之一直不同意和我做，你和他长得这麽像，不如和我做吧？’”複生望着谢游之，“然后他就生气了，他问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吗？我说对啊。他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複生随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谢游之，“你的弟弟真奇怪。”

涂着暗绿色指甲油的手贴在複生白皙的脸颊上。黑夜中，他的唇一张一合，格外红润，叫人忍不住盯住看，隐隐窥见一截小舌都给人莫大的刺激。

一种充满成熟气息的靡丽芬芳从複生的眉眼里溢出来，和他孩子气的纯真神态格格不入。

这下谢游之总算是理解，为什麽刚刚谢溯之会对複生抱有这麽大的敌意了。

“抱歉，複生。”谢游之苦笑地替谢溯之道歉。

“你在替他向我道歉？为什麽？”複生不悦道，“我不喜欢你替他向我道歉，就好像你和他更亲近，而我是一个局外人。”

複生皱起眉，很不满，“你应该更喜欢我才对，谢游之。”

谢游之对面前的小祖宗举手投降，他拉住複生的手，把马上要开始发脾气的複生拉进自己怀里。

“你们是不一样的，複生。”

谢游之摸摸怀里複生的长发。

只要複生没有拒绝被他抚摸，那就是还愿意听他解释。这算得上是谢游之发现的小技巧之一。

“他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对你们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这没办法衡量。”谢游之温声说道。

“那我也做你的亲人不就好了吗？”複生理所当然地看向他。

谢游之想笑，又觉得这时候笑得有点儿不合时宜。如果他真笑起来了，估计複生会更不高兴——因为複生是真的很认真在要求，也并未觉得有任何问题。

于是他只好哭笑不得地点头，“我尽量。”

複生这才满意地伸出手抱住谢游之。

“你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

靠在谢游之的怀里，複生说。

谢游之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心中负担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从没有任何人能完全地了解。

“你想知道什麽？”谢游之问。

“全部。”複生答道。

谢游之轻笑起来，他的胸膛随着他的笑声发出震颤，让複生觉得耳朵痒痒的。

“那可不行，”谢游之说，“要是把所有事都说出来的话，你又会无聊了。”

複生想了想，觉得谢游之说的也对。

就像是複生并不喜欢全心全意地忘掉自我的爱，他也不喜欢毫无保留地袒露自我的分享。他既觉得人们这麽对他是理所应当，又觉得轻易便可得到的真心和故事太过廉价。

“你愿意陪我去看望我的一个朋友吗，複生？”谢游之拍拍怀里的複生。

“什麽样朋友？”複生问。

“与我和小溯关系很複杂的朋友，”谢游之说。

卧室的暖光下，谢游之的眉宇间难得显出几分倦意，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曾经由于我的过分犹豫而深受伤害的朋友。”

“犹豫什麽？”

原本兴致缺缺的複生闻言好奇了起来。

“我一直在犹豫——”谢游之说，“犹豫是否应该告诉他，犹豫该怎麽告诉他，我并不爱他。”

第28章 各自安好（一）

（一）

去常绿星纯粹是临时起意。

没有任何计划，也并无任何安排。直到他们準备返航时，谢游之才告诉弗兰特。

“我和複生去办些私事。”谢游之解释说。

于是，他们三人兵分两路，弗兰特有驾驶着备用单人船舰去找安，安发来求助信息，说自己缺一个打手。而谢游之则和複生开飞船去往不远处的常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