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将会付出意外的代价，你愿意吗？’太修士问。

‘愿意。’谢游之答道。

事实证明，谢游之也的确如愿以偿了。

如今是他的弟弟在幽水星修行的第五个年头，他们彼此的命数真的互换了。

“没有谁天生就是救世主。小溯是一个好孩子，他应该有远比救世主更好的未来。”

时至今日，谢游之仍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回应他的，是太修士的叹息。

谢溯之的确是一个好孩子。他纤细、敏感、富有极高的灵性与天赋。相比起谢游之，他更有活力，更不稳定，也更容易崩塌。

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他本应该历经重重磨难后，坚定自己的信念，将尖锐的角打磨成光滑的盾，用感性和共知结识朋友。

“水已经决定了一切。”

太修士也不遗憾，他的弟子是谢溯之，也是水指向的命运。

“明天，你把你的妻子带来见我。”

太修士说。

谢游之擡起眼，有点儿疑惑，“我不明白，为什麽您想要见到我的妻子？”

太修士揣着手，他看看地上的水，又看看谢游之。

那双透明的眼仿若直达谢游之内心的最深处。

“你一见到他，就感到似曾相识，仿佛相遇过无数次，对吗？”太修士笑眯眯地问。

心底对複生最微妙的感受被太修士解读了出来，谢游之也不意外。

“我为此感到过迷惑与不解。”谢游之承认道，“我思索过我的情感，但它们总是难以捕捉。”

太修士点点头，他含笑着捋了捋长须。

“如冰湖下的鱼，”太修士道，“待合适时，冰自然会消融。”

他说，“你可还记得，我曾为你解读过你的水？”

谢游之答记得。

“你本应该是身陷死局。” 太修士缓缓说，“但如今，水告诉我，你的生命出现了变数。”

谢游之微微擡起眼，和他所想的一样，太修士接着告诉他，“你的妻子，是你的变数。”

“他来自宇宙，带着燃烧的爱的力量，既能点燃你的生命之火，也能让你燃烧殆尽，既能是你的福音，也能是你的灾祸，一切都取决于你。”

谢游之沉默了半晌。

他想到过複生会出现在他的命格中，但没料到他会以这麽郑重的形式。

“我会和他相爱吗？”

谢游之他擡起头，第一次充满迷茫地询问太修士。

他无法想象，自己和他人相爱会是什麽模样。

太修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答，“不必惘然，你们要敞开心扉地相信彼此。”

谢游之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谈到这儿，两人忽然都沉静了下来。太修士合上双眼，打坐入定，谢游之一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偌大的石窟里，只有水在暗中潺潺的细微声响。水的力量漂浮在整个空间中，一种幽冥的感受让人心静如明空。

许久之后，太修士半睁开眼。

他问谢游之，“你可还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的话？”

他没说是什麽话、哪句话，但谢游之明白他的意思。

“我记得的。”谢游之说。

“你一定要记住，不论在多危急的情况面前，都不能忘记。”太修士说。

谢游之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能够帮助你的了。”

最后，太修士叹了口气。

说完，他又合上双眼，不再言语。

谢游之注视向面前安静的水泊。两只淡紫色的水母恰巧经过，它们游过湖面上谢游之的脸庞，半透明的身体一张一合，长长的口腕与细触摇曳在身后。

谢游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曾经太修士赠与他的话：

*

死去的人类， 将会变成水母

在深海里， 指引人类之子

重返陆地

*

第26章 兄与弟（三）

（三）

第二天早上，複生就不喜欢幽水星了。

因为幽水星的人在早上只喝水，不吃早点。

“我要吃蛋糕、培根、鸡蛋，还有牛奶。”複生掰着手指头，对谢游之说。

谢游之转过头，他本来想说‘複生，这儿不供应这些。’

但複生现在非常擅长拿捏谢游之，在他和複生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複生沖他委屈巴巴地眨眨眼，谢游之的话就变成了，“我去想想办法。”

于是，谢游之还真想办法弄来了这些东西。

作为感谢，複生满意地亲了亲谢游之的脸颊。而谢游之看上去无可奈何又非常受用，他们俩人显然都乐在其中。

坐一旁的弗兰特喝着水，假装自己什麽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