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脸，望着自己的弟弟，目光平静，什麽也没说。

两张相似的脸相对，看着自己失去双腿不再高大的哥哥，谢溯之脸庞上原本刻薄冰冷的笑容慢慢淡去。

他抱住自己的头，懊悔又颓败。

他向谢游之道歉，‘原谅我，哥哥，我不是想用言语来伤害你，我只是控制不住……’

想到自己的弟弟，谢游之走了会儿神。

自从上一次通信，他们就没有再联系了。如今谢溯之了断凡尘，不愿多与世俗联系，谢游之尊重弟弟的选择。

因此，直到现在，谢溯之都不知道他的哥哥和一个omega结婚了。

“弗兰特，”谢游之转过身，驾着轮椅驶向门口，问刚回来的弗兰特，“弗兰特，我在複生面前奇怪吗？”

弗兰特有点儿懵，没明白谢游之的意思，“谢先生，你是说什麽？”

“你觉得我在複生面前有什麽奇怪的表现吗？”谢游之解释道。

弗兰特挠了挠后脑勺，这有点儿难住他这个粗枝大叶的beta了。

“奇怪的地方——老实说我真没有想到。”

在弗兰特看来，谢游之面对複生依旧是那个谢游之，会在複生任性时温和地喊複生的全名，会拒绝複生突如其来的要求。

“不过我觉得谢先生在夫人面前会更开心一些。”弗兰特补充了一句。

“更开心一些吗？”这倒是谢游之没有感觉到的，他稍有些惊讶，“怎麽说？”

然而弗兰特并不善于描述。

他敏锐的感官总能让他先于他人捕捉信息，可每到解释这些信息时，他就开始犯难了。

“更开心一些……就是更开心一些。”

弗兰特只能这麽干巴巴地说。

弗兰特还记得前天他在修剪花圃时无意间看到的画面。那会儿正值午后，谢游之如往常一样查看、记录每一株植被的长势，一切一如往常——

直到複生轻快的笑声传来。

弗兰特擡起头，他正好看见複生扑到谢先生的怀里，他的发梢在半空飞扬，那张姣好美丽的脸庞上全是肆意的笑靥。

嘭咚一声之后，複生和谢先生一起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他趴在谢先生的怀里大笑，而谢先生在用无奈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喊複生的名字。

轮椅翻倒在他们的脚边，车轮还在嘎吱嘎吱地转动，阳光把他们的脸庞都照耀得莹莹发光。

在某一瞬间，弗兰特也忍不住跟着他们笑。

弗兰特不知道该怎麽描述自己的感受。长年的军旅生活早就消磨掉了他内心的罗曼蒂克，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心中所想的说，“如果夫人出现得更早一点，也许谢先生会更开心吧。”

谢游之明白弗兰特说的‘更早一点’是指什麽，他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能出现得更早一点，弗兰特。再早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我们就不会相遇了。”

谢游之很确信，複生不会对颓废且不修边幅的他感兴趣的。

那个转角处白墙下的相遇，就如同是命中注定一般。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被计算的恰到好处。

谢游之垂下眼，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

谢游之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一种一切都被冥冥的力量推动的感觉。

越是聪慧的人，越不会放过自己一丝一毫异样的感受。但每一次谢游之企图从中深掘出什麽，却总是一无所获。

他的内心似乎在极力拒绝他的探究。

又一次深思无果后，谢游之只得暂且搁置，他微笑地看向弗兰特，转而问别的事，“複生怎麽样？片场布置得合理吗？”

原本弗兰特会在片场一直守候安全，直到複生拍摄结束的。但由于今天特殊的戏份，白塔安排了专门的监督员进行协同，整个片场只允许存在导演和极个别Beta工作人员。

“看上去还行，”说到这个事，弗兰特显得有点儿纠结，“可是夫人真的接受拍摄这个吗？”

今天这一幕里，複生需要全身赤裸地在雪地里行走。

像是美神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不着一缕。

“複生觉得很有趣。”

谢游之一手托住脸，笑着说。

複生一直都很期待拍这一幕，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镜头下是什麽样子。

弗兰特望着谢游之，“那谢先生你呢？”

弗兰特神色难掩尴尬，他看上去非常不赞同複生的做法， “谢先生，你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的妻子浑身赤裸地出现在荧幕上吗？”

谢游之微微擡起头，“複生是我的妻子没有错，可是他的身体从来都只属于他，并非夫妻公共财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