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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上穷之情深不寿(71)

作者:白玦 阅读记录


天赐她无双绝顶的容颜,销人魂蚀人骨,天下男女莫不趋之若鹜,但却无物无人可进她心。

还是那句,方戬是个粗人,但就是他这样一个粗人,也看得出来,当今天子,冷心冷情。

无人知是为何。即便她收尽后宫嫔妃佳丽,个个沉鱼落雁豔美无双,但又如何,从没有一个,能让她真真正正瞧上一眼,那些,不过是她的另一些工具。

所谓工具者,日生时可存,日落时可销。

帝王无心,冷面示人,睥睨天下。

也许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但自她称帝那刻起,仿佛是戴上了一层面具,冷情冷意的面具,从此便再不向人袒露半丝心意。

面具戴久了,就忘了是何时戴上,亦忘了何时该取下。从此与皮肉生在一处,从此都只是那个做了帝王的西缄攸。

可就在方才,西缄攸的面色有了剎那的变化。

即便是一剎那,也足够方戬捕捉到,并震惊于其难以抽身!而后,那一杯苦酒的泼洒,并未浇灭那震惊之火,倒似火上浇油,愈演愈烈!

那酒,名作无白。

无梨花,只余白。

太清楚了,那酒没有梨花的酥甜清香,只有苦,苦得一切喜乐不存,苦得什麽都能忘却,只余一片虚空。

西缄攸饮无白,因为她苦,却无人知晓,她将自己封藏,如那酒坛的封纸,如那穴居的蝙蝠,如那被白雪掩盖的梨花。她苦,但她不要人知道。这份苦,她自己一个人享,埋在心底,然后越来越苦。

而那一杯洒了的酒呢?那又是哪个心至苦而不能言的人呢?

方戬管不住自己满脑子的想法,那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想法,一股脑地涌出来,赶都赶不回去。

冥冥之中,他已认定了那一杯苦酒的主人,认定了那三层高楼之上的人,便是今日午间所见。

他甚至想,午后一见是不是缘分?之前晚宴之上,两度将其与西缄攸联想到一处,是不是缘分?包括刚才的夜风,那方破布,还有那一杯酒,是不是都是缘分?

方戬脑子转得飞快,他刚刚想完这些,另一些东西就又冒了出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确定,他觉得,西缄攸那一剎那的表情变动,就是因为那个人!

他料定自己的感觉不错,那一袭白衣,真的和西缄攸很般配……

般配?他也不明白,为什麽偏偏要用这个词。

可他就是有种感觉,白色,与紫色,既相斥又互补,一个干净得恍惚不存在,一个浓深得似能包揽一切。

西缄攸身上那种凉薄与黯然,是从内透出来的,像一味毒药,侵蚀进她的身体并且越来越重,而那抹白色,自有一份超脱之感,似一味解药,而且就是那味毒的解药!

但无可否认的是,无论是紫还是白,她们都寂寞了,不知她们自己或是别人如何看,但至少在方戬看来,太明显了,寂寞得太明显了……

寂寞一词,看着普通,似乎是人都会寂寞。他方戬也会,在西北疆场茫茫大漠之中,看那偌大的月亮,他也会寂寞。

但她们的寂寞不同,不再是一份心情,更像是她们的存在本身,甚至不用言明,看一眼便能知晓。

从方戬遇到西缄攸以来,一分一秒一丝一毫的相处,方戬都用尽了心。他不求别的,但求西缄攸可以瞧他一眼,那一眼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但是五年过去了,方戬从未成功过。

他看得出她寂寞,但无力可助,为搏她一悦,他甚至寻过天下间的美人送她。大多时候,她一眼过去就走了,极少时,她也会停下,会看一眼,兴许是看眼睛,兴许是看鼻子,兴许是看嘴,兴许是看手,兴许是看头发,兴许是看身量……若她看了那一眼,从此便是锦衣玉食,在等着那姑娘。

但也许只得那一眼,从此她便不会再去看第二次,即便看,也只是盯着某一个地方。她甚至懒得碰她们,那些世间少有的美人,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副枯骨。

慢慢地,方戬悟出了些门道,西缄攸纳的那些妃嫔,她所瞧眼过的女人,不过是在透过她们看另一个人。

方戬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就是知道。有那麽一个人,偷走了她的一件东西,自此,她再不会动情。

楼上那个人,会是麽?

方戬不由自主看向了不远处的西缄攸,她有一个完美的侧颜,似乎看一眼就能吞噬人心,但却从那瘦削分明的棱角处,透出丝丝有如寒气般的寂寞。

而现在,那双眼里没了寂寞,没了黯然,没了凉薄。

却有怔愣,有慌乱,有痛心。

方戬第一次见这样的西缄攸,也终于明白了所谓苦,到底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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