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虚辰的眉目更像浅城，倒是轮廓唇鼻，像极了辜岚栎。

辜岚栎也发现了她。

一千多年了，虚辰是这世上兹以昭示的最好证据，是连他们自己看了，都惊觉不可思议的存在。

在那两双几乎重叠的眼睛中，他凝神定气，再次对上了不可一世的心之主。

反戈

“你若继续吞噬三御，则不战而败。”

直面汪洋心族的辜岚栎仿佛沧海一粟，平静说出的提醒也在下一刻被心傀们暴起的反驳所吞噬。心之主已然胜券在握，只待吞噬三御便将无敌天下，又怎会不战而败呢。

听他如此说来的西炜枫却是巍峨不动，他微笑着盯住这个沉睡了千年的男人。

其实，他同自己是一样的。

“司汣为填私欲，将我心魂囚困千年。我只得眼看着浅城做下一切，却无法醒来阻止。”

辜岚栎显然也看出了西炜枫眼中的意味，确是更有助自己说服于他了。

“你我皆为遭祂们欺没之人，乌飞兔走，回不去的辰光沁尽仇恨。所以，我此来助你，绝无虚言。”

“什麽？！”

“你这是为虎作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心思！”

西炜枫还没反应，旁的却是炸开了锅！

辜岚栎凭空而降，他们还当是救星来了，谁知竟是要襄助心族！

“助心族，同助殷阙司汣，有何分别？”

一句反问，那些激动的话音却是落了下去。

缄默，是啊，帮谁叛谁，又有什麽不同呢。

一出好戏落幕，西炜枫终于回应了。

“喔？如斯美意，不妨一闻。”

“我自天外天而来。”

只这一句，西炜枫的眼神便变了味，辜岚栎即刻乘胜追击。

“你族在此界吸取天地间万物的心魂，以徒壮大好攻上天外天。却不知，殷阙早早地召集了万界灵修，以封神天外天作饵，纠集已达亿万之数，殷阙将尽数灵修剖血化骨，迫使其等独存灵能化为神象！祂以化神象创诸天法相大阵，只待你攻上天外天，便会身魂俱灭，重归其心！”

“天地鶗鴂！！殷阙竟以此大恶之局暗伏吾族！”

先按捺不住的是心奴，那双同她主人一般猩红的眼睛像要滴出血来，无边恨意霎时间在心族间翻涌，他们已然是信了辜岚栎之说。

而仍被困住的衆人，还没从前一篇里挣扎爬起，便又被这一段言语骇得几要失神。

俄顷，西炜枫指尖轻扬，便止了身后浩浩汤汤的怒火。他沉静地看向辜岚栎，似乎全然未被他所言的陷阱吓到。

“若真如你所言，吾更该速速将三御融为自身了。否则，又如何令那诸天法相阵同殷阙一道灰飞烟灭呢。”

西炜枫的语气里，感受不出一丝恐惧，榴火倾覆的眼瞳中唯有蠢蠢欲动的杀机，微微擡起的嘴角如锋利的刀刃，恨不能下一刻便劈碎他的仇人！

辜岚栎皱起眉来，他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浅城。目光挪不走，心下皆是痛。

“殷阙知晓一战难分伯仲，祂已然耗尽了天下灵修，又岂会容错！”

他转回头来，眼底是无奈，也是恳求。

“你面前的三御并无心魂，唯有躯壳灵能，殷阙将自己三个亲徒都舍弃，就是要你将其吞噬！你已找回了身躯，可你的心魂尚未重正。她此生为西缄攸，与延陵无的相遇皆是天命所定。灵枢在司汣的操纵下，先为浅城之妹，后成魔神之子，为的就是今日！”

“灵枢是你与殷阙争夺的根源，而三御是灵枢的生身所在，你若吞食三御，再尔融合灵枢之际，灵能反噬便会自你灵海之内爆开，恐不必诸天法相大阵相对，心族便已然随你消亡。”

他只是寥寥数言，死寂却在混乱的虚无幻中蔓延开。

近千万年的时光，原来师尊所谓的天命，早在那时便已然定下了。

天地的主神，操纵着天命，操纵着轮回，祂舍弃了心，皆是因为祂本就不需要心。

被禁锢住的枷锁猛地松开，衆人脱力一般向下坠去，连同三御都被冗长的狐尾放过了，辜岚栎脚下生风，瞬移而去便接住了浅城。他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即便知道这只是一具躯壳，却也拦不住他的一意孤行。

摔在地上的衆人来不及呼痛，他们昂首看向那半空中高高在上的心之主，西炜枫也低眉敛目看向了他们。

“如此这般，你们还要誓死效忠自己的主神吗？”

从天而降的发问，重重敲打在了他们的心里。四面八方及近及远飘来的恐惧哀嚎从未断过，无数鲜活的心也仍飘蕩在眼前，心族对于万灵的掠夺还是没有停止，可只是听闻的那场天外天浩劫，又哪里比得此处的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