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经纶喝了不少酒，但没醉。他靠在车厢里，闭着眼。

他觉得老天爷也算公平。他们这些人里，卢冠南经受的苦难最多也最早，几乎失去了一切。

那麽，理应他先圆满。

武经纶微微笑了笑，时间，时间圆满了破碎的卢冠南，也会圆满他们所有人。

马车进了宅子，武仕扶武经纶下车。

一转身，见到院子里有锦衣卫。

武经纶进了大厅，弘庆帝身边的太监在等他。

太监在武经纶面前不敢拿大，见武经纶回来，忙站起来。

“公公久等了。”

“不久，刚到。”太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东西送到，咱家回了。”

“武仕，送公公。”

“是。”武仕给这位太监送了荷包，把这一行人送出府外。

武经纶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转身去了浴室。

月上中天，陆炳离开卢府，让他二弟坐马车回府。

他没坐车，没骑马，一步步走在街上。小厮远远跟着。

陆炳走到一座宅子门口，门头没挂匾。他坐在门口台阶上，自言自语：“卢冠南和葛月今日大婚，你没喝到喜酒，我替你多喝了几杯。”

“我曾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求祖父，求他去求陛下赐婚，把你指给我。”

陆炳微微笑了笑，“是我自大，葛赞厉害。他用了这个方法，给了女儿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他们今日这场婚礼，够宸京的老少爷们说个三五年的。

“沐青云就嘴皮子厉害，喝酒喝不过我。

“我都不知道你酒量如何。不知道你的酒量，甚至，不知道你的生辰。我是挺混蛋的，你说得没错。

“我祖父这几天很忙，给我看了好几家高门贵族的亲事。今儿借着这个喜宴，很多媒婆和师娘拉关系。我知道他们在看我。师娘自是知道他们的用意，她没阻拦。

“你再不回来，师娘要把我送人了。”

陆炳仰头看着那弯弯的月牙，看到眼睛发酸，才闭上眼。

卢府。

送走了最后一个宾客，卢冠南微微晃了晃，九星忙扶住他。

管家带人在院里收拾，九星送卢冠南回卧房。

卢冠南没去卧房，转去了一旁的浴室。片刻后出来，看起来清醒了几分。

卢冠南推门进了卧房，葛月端坐床上，身旁站着一个瑶族侍女。

桌上摆着秤杆和酒杯，卢冠南拿起桌上的秤杆，走到葛月面前，从下往上，挑起了红盖头。葛月微擡头看着她的夫君，带着羞涩。

卢冠南把秤杆和红盖头放在侍女的托盘上。侍女走到桌边，拿来合卺酒。

卢冠南拿过一杯酒递给葛月，葛月站起来接。卢冠南拿起自己那杯酒，微微躬身，与葛月喝交杯酒。

侍女放回酒杯，端来一把剪子和一截红绳。

卢冠南看着葛月，葛月看看剪子，又看向卢冠南，“这个我忘了。”

卢冠南一下子笑出来。侍女双手端着托盘，腾不出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托盘放回桌上，来给大小姐帮忙。

不待她有动作，卢冠南伸手把葛月拉到自己近前，几乎贴在他身上。

葛月却仍是擡着头看他。

卢冠南摘了葛月的珠翠头饰，放到桌上，摘了葛月的发簪。一头长发，瀑一般批下来。葛月突然想起来，他们在沐府游湖的时候，卢冠南不让她当衆拆头发。

卢冠南拿过一缕葛月的头发，剪下了一小段，放在托盘里。

“这回我知道了。”葛月擡手去够卢冠南的帽子。卢冠南忙蹲下一点，免得她够不着。

葛月摘了卢冠南的乌纱帽，拆了束发网巾，拿下了簪子。学着卢冠南的样子，拿过一缕头发，剪下一下段，放在托盘里。与她的那一缕头发，并列在一起。

卢冠南用那段红绳把两缕头发系起来。

看着被系在一起的两缕头发，葛月突然懂了这个仪式的意义。她说道：“结发为夫妻是吗？”

卢冠南挥了挥手，侍女出去了，关上了房门。

他把葛月拉到怀里，“是。”侧头吻下去。

葛月踮起脚，双手抱着卢冠南的脖子。卢冠南一把抱起葛月，去了床上。

红烛闪烁，春宵一刻值千金。

次日晌午过后，陆府。

陆炳一大早出了门，至今未归。

自从陆炳能下床了，每日如此。早出晚归，家里除了陆仲德，别人都不敢问。

陆仲德在正厅喝茶。

听着二孙子陆烁和他说昨日婚宴上的事情。陆仲德致仕后，非宫中召见，从不出门。但朝中之事，他无所不知。

听到武经纶着深衣坐在首席，陆仲德皱了皱眉，但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