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灯光带着温馨的颓废感，某种不受控的情绪蠢蠢欲动。

两人都没有睡觉，睁着眼，没有一句交流与一个对视。耳边只有吹过撞向玻璃的风雪声。

好久，顾怀川拉开寂静。

“俞景川，这些年过得真的好吗？”

“......”

俞景川闭上眼，放在胸口的手紧紧攥着，绷紧喉咙轻松道：“说什麽鬼话？我过得比谁都好。”

“我走后，你那一年怎麽过的？”

“关你屁事。”顿了顿，“总之很舒服，明海是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没有谁比我更会享受生活。”

“我想你。”

“......”俞景川转头想让他可以闭嘴了，看见对方眼神的剎那又不自觉地熄火，“顾......”

顾怀川道：“每时每刻。”

“......”

当年的所有怎麽可能说忘就忘？八年前的初夏，顾怀川出现在他的世界，从此在夏末留下再也挥之不去的回忆。

俞景川什麽都没说，转身背对着他。

“顾怀川，我是恨你的。”

那些话堵在嘴边，俞景川像只受冻的猫，风雪从那点缝隙裹进来，让他不能不弯点身子，再弯点，直到后背有了温暖。

顾怀川从身后抱着他，脸贴在后脖：“景宝。”

也许是心力交瘁，俞景川没有推开他。

一道闪电，一声清脆的霹雳，瓢泼大雨撕开天幕，也逐渐撕开所有想隐藏的斑驳的记忆。

俞景川强撑着酸涩，别开他的手，一个人坐了起来，手搓着全脸，直到痛了才停下。转身，看着面向自己的人，苦笑。

“可是我找不到恨你的理由。”

“顾怀川，当年.......”他垂着眼睛，咬着牙，“为什麽一句话不留就走？为什麽联系方式也要删？为什麽这麽多年一直不回来？”

他像是受了重伤的小鹿，眼眶血红，发抖地问：“为什麽，不喜欢我了？”

“没。”顾怀川道，“我爱你。”

俞景川没说话，呼吸变得很重，下一秒仿佛就要被往事溺毙。接着，他听见顾怀川的声音。

“没有不留话。”他说，“删除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我的本意，当年张保国用我们的事情敲诈勒索你的父亲，我知道张保国是个什麽样子的人，所以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他只会变本加厉，我不想连累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俞景川愤然起身，发狠地攥住他的衣领，红眼道：“这都不是你抛弃我的理由！顾怀川，你当真觉得你当年一走了之，干干脆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就因为这句解释原谅你吗？！”

顾怀川擡手，摸着他颤得厉害的脸，眸中带着光，沙哑道：“没有一走了之，没有干干脆脆。我回来过，每年。”

嗡地轰鸣。

俞景川表情茫然：“.......什麽意思？”

他该怎麽说？

说自己离开明海后，寒假时还是忍不住回来了，他也记不清楚跟在俞景川身后有多少次，一直跟他到别墅区入口，门口的保安拦住他不让进，自己只能看着他跟一只流浪猫自说自话。

高三拍毕业照的那天，顾怀川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他的少年在炽烈的阳光下滑下一滴谁都没注意的眼泪。

每年都回，每年都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突然再也找不到他，自己去过别墅区门口蹲了好几天，都没再看到他的身影。

所以俞景川总感觉身后有人不是错觉，那段时间顾怀川一直在。

喉咙发苦一样。

顾怀川不是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忙学业和工作的事情吗？

自己也做工作室，一个人包揽所有，有时候三天下来只睡几个小时都是很正常的事，那顾怀川呢？

江城和明海之间的距离比双溪还要远，他是怎麽坚持的？

“你......”俞景川艰涩道，“顾怀川，你，你找不到我了就好好待在江城啊，为什麽还要每年都回来瞎找？你是不是傻子？”

顾怀川擡手擦掉他脸上滚落的泪珠，可不管怎麽擦都像是擦不干净。

他说：“一想到未来有你，就不累了。”

人之所以怀念过去，是因为过去有未得到的东西，人向往未来，是因为未来有即将拥有的确定的人。

俞景川就是顾怀川认定的确定。

胸口压得沉闷，俞景川胡乱抹着脸上的所有，像是要发洩所有的情绪，哭声让说的话遮掩一半：“他们都让我看开点，再看开点，可我后面全是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我，我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我想着我是不是只有努力点，再努力点，等到我足够的优秀，你就能回来，可时间越长，我越看不清自己，我，我感觉我现在活得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