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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树的你(197)
作者:于悬 阅读记录
那边是一条条楼房只有两三层高的乡镇街道,一看就是附近村的市集地。
因为正值新年,街道上空蕩蕩,少有营业的门面与小贩,多的是鞭炮绽放后留下的成堆垃圾。
许愿和余子絮别无他法,只能各自拿着钟望星的照片沿街逮着过路人挨个挨个去询问。
可面对这些纯粹的本地人,靠这种漫无目的的询问收集到的信息,基本上是聊胜于无。
愿意搭理的,他们语言不通,方言与普通话撞在一起,谁都听不懂谁,不愿意搭理的,一般说不完半句就会摆手要走。
四十分钟过去了,钟望星仍下落不明。
就在许愿再一次被人忽略而快要绝望时,一家卖烟火炮竹的店铺里走出一位个子很矮的男老板。
他像提裤头一样提了提腰间髒旧的深色腰包,来到许愿身后,操着一口粗糙混方言的塑普说:“哎,伢子。”
魂不守舍的许愿回过身,低下目光说:“啊您好。”
老板笑得很老实,吸了吸被冻到的鼻子说:“我看你是在找人吧?”
“对。”
听到老板这麽问,许愿忙不叠把钟望星的照片亮给老板,说了不知是第多少遍:“就是他,您见过吗?他比我要高大概半个头,穿一件白色的沖锋衣,您有看到他从这路过吗?”
被许愿这麽一描述,老板瞬间就複苏了鲜活的记忆,许愿最后一句还没讲完,他就连声噢着,肯定道:“他呀,有咧有咧。”
许愿剎那燃起希望,情绪激奋道:“您真的见过?!那他往哪去了?”
“我看到他在对门店子里买了瓶水,应该是到小学那边去了。”
买了水。
许愿简直是要疯了:“这个小学学校在哪?”
老板指了指自己店铺:“就这个后面,有条土路子是去学校的,你要找的那个人走的就是这条路,那个学校好多年没搞了,都空……哎!”
许愿已经窜了出去:“谢谢!”
街道背后就是田地,土路绕过田地,引向一栋荒废建筑。
光这一栋被光阴风沙摧残得墙皮脱落红砖外露的建筑,就曾经是几个村子的小孩共同的学校。
树丛里鸟噪不止,许愿跑过相当于一个小土坪的操场,一间屋一间屋的搜。
“哥!哥你在哪?”
所有教室门都是敞开着的,一楼没有,许愿上到二楼,越加气急:“哥!钟望星!钟望星你说话!”
没有人回应。
那个本该回应他的人就在下一间教室,桌椅都被搬空了,钟望星坐在没有讲桌的台阶边,背靠泛黄的白墙。
玻璃破损的里窗外,天空难得滤出阳光,暖色晒在他半边身子上,还是冷的。
他对许愿的到来不理不睬,仰头望着窗外,有种什麽都没发生过的宁静。
可在他手边,那瓶只剩几口的水和全空的药盒又无不在告诉着许愿,他来迟了。
来不及害怕,许愿攥拳掐了掐自己手心,几近空白的理智驱使他打电话给余子絮,叫他把车开到烟花铺子旁边的岔路上来接人。
继而跨入迈近,不小心踢翻了未加盖的水瓶。
清水淌上地面,浮着灰尘变得浑浊。
许愿利落提起钟望星的手臂,要把人搀起来:“哥,来,我带你去医院。”
过量吞食药物,越早就医越有益。
钟望星已使不上一点劲,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团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由着许愿试了两次都无用。
他听不真切,看不清楚,只有说还算流利,声音低微道:“……别救我,许小愿……你别救我了。”
许愿对钟望星的自暴自弃不管不顾,费力把他捞起:“没事的,去了医院就没事了。”
说这话的人,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几天分别,钟望星的体重又掉了,身高比许愿高出那麽多,背在背上,却仍觉轻松。
下楼梯时,许愿听见肩上的人无故给自己道歉:“对不起啊许小愿,我……把你送我的龟蜜……弄丢了。”
许愿这时才记起钟望星书包上的挂件不见了,偏头贴了贴他:“你还会有的。”
钟望星愈发不知今夕何夕:“……它……去陪姐姐了。”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赶来的余子絮,把钟望星运上车后直奔县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许愿与医生交代了钟望星的病史和吞服过的药物数量及时间。
接着,他看着昏迷的钟望星被推去洗胃,看着胃管两次进管失败,终于在第三次成功捅入钟望星口腔内四五十厘米。
可就在洗胃机开始运作之际,钟望星醒了。
洗胃液循环往複地在他的胃里灌进抽出,借助胃管带出胃内恶心的溶物排入床边的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