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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树的你(129)
作者:于悬 阅读记录
“……曲医生说我的病是难治性的,也许得终生吃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清楚还会有多少次捱不下去要紧急住院的情况你懂吗?”
“我害怕……我怕我把满怀希望的你拉进来,最后辜负你,消耗你,伤害你。”
“那样……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许愿立即说:“什麽叫辜负?什麽叫消耗?哥,你是病了,不是错了,别总把自己摆在亏欠谁的位子上。”
钟望星哭得克制,近乎安静地揪着他的衣摆,一动不动地当个哑巴雕塑。
许愿拾起钟望星背后滑落的外套,重新盖上肩头:“是我漂亮话说早了,你不相信我吗?”
“……”雕塑依旧没活。
许愿不催他,别开蹊径道:“那你先让我追追看,给我点时间证明自己,行不?求你了。”
也是没招使了,卖萌耍赖都用上了。
待到脸上哭过的狼狈淡去,钟望星退出许愿怀中,眼角还泛着微红,“许愿,我真的不好。”
“不好就不好呗。”
他很快搭言,干脆随意:“要那麽好干嘛?我也不咋地啊,记性也烂得像坨屎啊,共享单车经常不记得锁车,冤枉钱也没少出。”
你不需要很好,钟望星。
我不要你孤立无援的优秀,不要你一往无前的坚强,更不要你行走于世故人情的练达。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被你肯定的自己,要你自私的温柔。
要你梦寐有所求,要你风华永正茂。
而这些,都将基于你是你。
“行了。”
许愿顺下被他摸乱的头发说:“先吃饭吧,再不吃就要放微波炉了。”
“芹菜香干,莴笋,还有这个,姜姨送的藕尖。我拜托饭店老板开了小竈,都挺清淡的,能吃吧?”
钟望星骨子里那根患得患失自卑自轻的筋没那麽轻松扭过来,还想再劝说些什麽,敲门声就这麽不凑巧地响起来了。
病房门没动静,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
岑小洋被他们那不适合第三人在场的对谈内容堵死在厕所,悲催地抹了一把汗,蔫蔫道:“表白完没啊外面的两位哥,来点快进行不行啊,里面热死了,蒸熟我对你们有什麽好处?”
许愿:“……”
钟望星:“……”
无语,无了个大语,咋厕所还有个活人啊?
听都听得八九不离十了,想出来还不忘提前通报,他人还怪好嘞。
许愿有被他礼貌到,声调磅礴地吼道:“等会的!”
转而弯腰俯到钟望星脸侧。
接连被动的钟望星误会许愿又想来偷袭那一招,瑟缩地躲靠到椅背上,一脸提防。
结果人家换了套路,在他耳边暧昧地说起悄悄话:“哥,虽然我对你的想法都摆在明面上了,但我还是得亲口跟你说一句,这个仪式感不能没有。”
心跳已先行预热,耳际的低语是让人毫不意外的恋慕。
“钟望星,我喜欢你。”
“我不会再从任何人的嘴里了解你了。我要真实的看到你,听到你,用我能感知世界的全部,然后,成为向别人诉说你的人。”
直至两鬓斑白,步履蹒跚,我们在该离去的年纪共享一墓。
巧克力
放岑小洋出厕所这个决定,许愿着实是欠考虑了。
“你那个莴笋闻着也不错哈。”
嘴里还嚼着芹菜香干的岑小洋打起了钟望星另一盘菜的主意。
许愿坐在病床尾,一胳膊肘倚护栏杆上,无声怒盯着钟望星将小炒莴笋分享给岑小洋,让他不客气地使着圆勺一个劲地在打包盒里又舀又拱。
脸皮是钢板焊上去的吧,这看着像混混的未成年。
受勺子的形状限制,岑小洋追着莴笋片后面舀了几次都没成功,暴躁道:“啊真他妈烦,什麽破医院连个筷子都不让人用,我手抓都能吃一锅了。”
硬性规定,餐具都只认这个种不鏽钢的勺,塑料的都不行。
许愿双眼一眯:你要真敢手抓,我就手刃了你。
视野警惕地缩小在岑小洋没什麽边界感的手部动作上,随即愣住。
岑小洋撸起病号服衣袖正经铲莴笋的手臂上,从手背到大臂,密密麻麻好多条疤,轻的有比肤色还浅的白,重的有缝过针像蜈蚣在爬的暗红,有新有旧,有长有短。
要说这些疤绝无仅有的特点,就是排得很齐,能满足强迫症患者变态的舒适心的齐,每一寸肌肤都被合理和最大化的利用上。
这样数不胜数的自残行为,这样具体的痛苦,怎麽会长在面前这个蹲折椅髒话连篇没皮没脸的少年身上?
一个人同时背负白天和黑夜,亲眼所见的反差沖击似乎没有许愿想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