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望星思维缓滞几秒，取下四四方方的杀人暗器，熟门熟路地夹在食指指头上，按下电源开关，放桌板上静置。

血氧仪彩屏上的两个数值不断变化上升，钟望星搁一边懒得管，撑扶着发胀的头，明明就难受得他心烦意乱，还恹恹地嘴硬道：“就是忘吃药有点戒断，没犯病。”

“嗯。”慕川刚正不阿道：“那也测，”

虽然血氧饱和度不能作为判定焦虑抑郁等心理疾病发病的决定性根据，也因人而异，但放在钟望星身上就比较準。

从概率上来讲，钟望星既往的发病中，呼吸频率失衡就会导致他的血氧值和血压都不乐观。

慕川陪着钟望星久病成医，信数据都不信钟望星的那张嘴。

他一直盯着血氧仪上的数字，后面十秒的时候就卡在95上不去了。

擦边，勉勉强强算合格。

钟望星拔下血氧仪说：“这样总行了吧。”

慕川帮他把血氧仪装回去，也不多问地将人扶起来：“行了，送你回去，今晚我睡你那。”

“别了吧……”

“闭嘴吧你。”慕川拉掉店里所有的闸，靠着手机电筒光边走嘴巴边叨叨：“你知道不夜山大晚上有多难停车吗？老子都过来了，没得你说不的权利。”

钟望星就算有说不的权利，如今他这样子也没得说不的武力。

被慕川架上车送回了家，吃下药缓解了戒断症状后，就去洗漱了。

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时，慕川正在沙发上和珞珞打电话，彙报今晚的行蹤和落脚点。

“我在老钟这呢……他洗完了，你要和他说什麽吗？”

“……好，那你早点睡，明天下班我去接你……没事，我等你不就行了……嗯，晚安。”

等珞珞那边挂了电话，钟望星才打开吹风机给自己潦草地吹起头发。

发丝在头顶乱飞一会，房间又安静了下来，慕川马上就问：“你们店那个上到食药监的客诉怎麽样了？”

钟望星卷起吹风机放回原来位置，去到衣柜前，翻找着慕川特意留在这用来过夜睡觉的衣服：“还没来呢，哪能那麽快。”

“可以确定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不好说。”钟望星闭紧柜门，转身把折叠好的衣服扔进慕川怀里，坐下道：“能找的我到找过了，很难界定真假和责任方。”

“又玩这招。”

慕川气得捶沙发：“餐饮界别的空子不好钻，就这个一钻一个準。”

“那个叫王誉的没安什麽好心，要借着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弄你们。妈的，这种千年不变的老套路怎麽还没死绝啊，屡试不爽了还？”

在偌大而纷繁的餐饮市场上，青山不语不是第一个遭遇这类事的门店，多的是商家连真相的影子都没碰到，就糊里糊涂地道歉赔款加整改。

这其间，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有扫到应该惩治的无良店铺，但也不乏栽坑蒙冤的大小门面。

钟望星把淩乱遮眼的头发往后抓顺，疲乏地在沙发中软下身，声音含着倦：“或许吧。”

“听天由命的感觉真郁闷。”慕川仰望着天花板长叹完，脑筋一拐弯，起了别的兴致：“哎，许愿最近对你有什麽动静没有？都没听你提过了。”

许愿……

这个名字好像长在了钟望星心弦上，随便哪个人拨一下，都可以奏起悠长的音韵。

“他走了。”钟望星低声说：“我让的。”

“什麽意思？”

慕川呆怔片刻，反应过来后分贝加量道：“你把他炒了？”

“……”

钟望星不声不气地支起身要走，旋即又叫慕川坐近拽回沙发：“你给我回来，在电话里你可没跟我说过这茬，为什麽啊？这不像你会做的事呀。”

钟望星没精力去解释许愿欺瞒他的那些，太冗长，只说：“他不要命了。”

他瓮声畏怯道：“早上我到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什麽吗？他拿着店里大门的U型锁，要……要砸王誉。”

他细抖着手比划出一个长度，说：“那麽大一把锁，照人头上来一下谁都兜不了底，可他当时的表情，太坚决了，他是认真的。”

“所以你是怕他给你惹麻烦，连累到……”

“我没有！”

当钟望星猛地仰头看到慕川沉静黑眸里的别有深意时，他知道，自己嘴快了，过于仓促的否认正中慕川下怀。

“……”

钟望星一时语噎，不奉陪地拐去窗那边的床：“懒得和你讲，我睡了。”

一盏灯也不给慕川留。

黑暗里，他听到慕川悠进浴室说：“死鸭子的嘴是梆梆硬，老钟啊，你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