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破败也有破败的好处，张阿九静静地退了回去，退到了他刚才看见黑猫的那一个巷子里。

那个巷子窄得需要人侧身才能通过。

张阿九后背抵着墙，两只脚用力地蹬着另一面，手撑住，就这麽挤着，把自己往上面送，一路送到了屋顶上。

还从这家人门口，顺手拿了一根拴狗绳的铁棍，把狗绳拴在了铁门栏杆上。

狗还趴在窝里做梦呢。

张阿九哈着腰，踩着瓦片，就爬到了传出人声的巷子。

探头过去一看，三个人，加上被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姚昙，三个人。

张阿九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在夜晚，视力超级的好，只要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恶劣程度，都不妨碍他视物。

“咱们这下该怎麽办？”一个男人道。

“什麽怎麽办？给头儿打电话，问问把着小子弄哪边去？妈的，出来撒个尿的功夫，都能碰到头儿死对头的宝贝儿子，干完这一票，高低得去买个彩票玩玩，这狗比运气，绝了操。”

整个人压在姚昙身上，不让他挣脱的男人一边道，一边擦火点了一口烟。

嗡嗡——嗡嗡——站在巷口的男人，一遍遍地打着电话，但是，太晚了，淩晨两点多，电话那边并没有人接。

“没人接啊。”

“给头儿打的啊傻逼，你给那些小喽啰打，他们全是到点就下班的废物，谁管公司的死活啊。”

男人听了，低头翻了一会手机，又纠结了起来：“不对，我他妈也是个小喽啰啊，我哪里来的头儿的手机号？你有病啊？”

“哎呦，我去，我真他妈的服了。”抽烟的男人道，十分不耐烦地掏掏自己的外套口袋，站起身。

姚昙刚想动，就被男人踹了一脚。

男人一把揪住姚昙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整个提了起来，道：“小子，别他妈乱动！再乱动我就让你死这里，往海里一扔，我看谁能找得到你！”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呵，公子哥就是任性啊，哈哈，不过啊，有时候，任性，也是一件好事，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拍了拍姚昙的脸，姚昙瞪了他一眼，男人撇了一下嘴，把姚昙的脑袋砸在了地上，拍拍手，去巷口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翻电话去了。

他们料姚昙也不敢跑，因为这是个死胡同，他俩就挡在巷子口，姚昙插翅难飞。

刚才瞪人的时候，姚昙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勇气，现在已经彻底没力气了，一把烂草一样萎在地上，就等着风把自己吹走了。

小九真的不来找我了？他真的就那麽睡过去了？明明说好了会一直看着我的，结果我都跑了，他都没发现，睡得那麽香甜。还说答应了爸爸，一定会保护我的，骗子。

姚昙恶狠狠地想，想着想着鼻子有点发酸，泪水不由地涌上眼眶。

我都要死了，他不知道吗？他感觉不到吗？睡觉不会做噩梦吓醒吗？

姚昙偷偷擡起眼睛，看了堵在巷口的两个男人一眼，男人们无比高大，像是一面钢铁围栏堵在前面，永远无法翻越。

我大概这次活不成了，姚昙悲痛地想，但是，悲痛到了极点竟然冒出了几丝快意来。

我死了，张阿九他也活不成了，爸爸是不会放过他的。

姚昙笑起来，觉得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把脸重新贴在地上，得过且过了。

一个小石子突然砸到了他的手背上。

？

姚昙眨眨眼睛。

又一个小石子砸在他的手上，这些小石子真的很小，应该叫沙砾差不多，从高处掉在手背上，被皮肉轻轻地弹走，咕噜噜滚在地上，没有一点点声响。

姚昙好奇地擡起头。

接着，他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少年单膝蹲在屋顶，一只手撑着瓦片，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两只眼睛在黑夜里也淬着火，面堂如浸在黑水里的白玉，不茍言笑。

像是一只黑色的乌鸦。

见姚昙终于看向自己，张阿九轻轻一笑，做口型道。

“你他妈是一点也不反抗，就屎一样躺在那里，就等着我来救是吧？”

姚昙看懂了。

这还是张阿九第一次和自己说髒话。

也曾萤火

“找到头儿的电话没？”

“还没有，电话太多了，忘记当时设置的备注是什麽了，得一个个去想。”

“那得找到什麽时候啊？”

“我靠，现在你成没事人了是吧？没事，去，把那小子看好了，别一会儿飞来哪只鸟把他叼走了，我拿你试问。”

“操，真烦。”

男人挠着头，一脸刺挠地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