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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306)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因为,徐树励对自己生活的预设总是直至最后的结局,这个“预设”牵扯了太多想要拉一把的人,关联了太多的苦大仇深、酸甜苦辣,包含了对太多人的责任和所谓的爱,也涉及了自己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苦行、代价。
他不允许自己的“预设”有任何的偏差,任何一点小小的变故,都会让他慌不择路,不知所措。
然而,“变故”总是出现,就像是必定会出现收走性命的死神。
这时,徐树励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有足够的镇定自若,去好好地、理智地解决这一切。
但是,不可避免地,他的心情会变得破天荒的糟糕,就像是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了一般,他死欲直线上升,变得无比的悲观、彻底地虚无。
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崩溃了,彻头彻底地崩溃了。
他真的处理不好这一切。
因为心中设想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但是重新从头预设到尾,是不可能一步到位的。
必须先想一个大概的整体,整体上有ABCD几种可能会走的路径,选择某种路径、抛弃另外几种路径,会遭受的沉没成本,以及加总求比例、对各种路径的心理预期。
简言之,徐树励需要自己每踏出一步,都要踏在自己的布局网络里的,那种安全的受保护的感觉。
迈出的这一步,可以快可以慢,速度和效率不是大问题,但是绝对不能偏离,踩到别的地方去,那他真的受不了,他会非常的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没有希望的话,徐树励真的是一点也活不下去,希望就是他的氧气,缺一点都头晕。
如果真的没有,他宁愿当一个彻头彻底的疯子,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待人接物、不需要对谁谁谁负责任。
只需要不顾脸面地到处怒吼!爆哭!愤怒!悲伤!舞蹈!蹦跳!摇摆!大喜大悲!大悲大喜!疯狂地做任何任何的事情就好!
人们只会因为他破坏了公共设施,或者妨碍了别人活着,把他圈在一个他不认识也记不住也不需要记住的地方。
他不需要做出改变,相反,只有除了自己之外的那些人会对他的疯癫做出改变。
他们从对自己的无感,变得开始恨他、爱他、责任于他,甚至开始可怜他,多麽让人感动!多麽让人感动!
哦,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落到松软的泥土深处去,像一个怀有胎儿的水滴。
会发芽吗??会开花嘛??
不会的,不会的。泪水就是泪水,眼睛的排洩物,屎一样的东西。
颅腔内的喧嚣如约而至,胡思乱想是永远也止不住的,只不过,徐树励现在在车厢里坐着,在三列连成一排的中间座位,两边都挨着不认识的人。
左右都是事不关己的其他人,人与人之间的心,隔着永远听不了墙角的厚障壁。
如果没有这些长得和自己一样、有鼻子有脸、有胳膊有腿的人,徐树励真想变成一个彻头彻底的神经病啊!
他想要发疯,他真希望自己不那麽爱惜脸皮,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脸皮很厚不那麽在意被注视的,他只不是不希望自己爆燃的奇怪举动,影响到别人乘车的心情。
该死的同理心!!万恶的同理心!!
到底在让他如何是好啊!!
徐树励觉得自己离疯,就差捅破一张薄薄的窗户纸了,但是,这张窗户纸却偏偏牢不可破,韧性十足得像是掺了筋,吊着他,拴着他,套着他,让他依旧好好地生活着,丝毫看不出异常来。
只有徐树励知道,他的人皮之下,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没有办法,他就是这麽的不想得罪别人,给人添任何的麻烦,他宁愿缩在人皮之下战战兢兢地和人相处,勤勤恳恳地参与生活。
为什麽会如此的懦弱??为什麽会如此的没有脾气??为什麽会如此的令人作呕??
真是可笑死了。
徐树励坐在回家的高铁上,后脑勺垫在车靠。
后座有一个妇女搂着孩子,孩子屁股上有刺,一秒钟都坐不住,在妈妈的怀抱里活像被人扔进了油锅,到处乱窜,嗷嗷的叫,吵的整个车厢的人为之侧目。
只有徐树励无动于衷地仰着头,看天,独留脑内喧腾。
直到脑内的喧嚣和孩童的哄闹乱作一团,变成一把麻椒,只剩下麻木的厚重感,徐树励这才终于把脑袋里的怪物们应付好。
他摸出手机,发现好多人的消息他都忘了回。
最底端的一条,竟然还是许飞的,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徐树励都忘了,许飞是在和自己聊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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