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双沉在眼塘子底下的两只眼睛，却清澈而浅亮，不像是“水中月”，更不像是“镜中花”，而像是能灼伤人灵魂的喧闹世界的浓墨重彩里，只在夜间绽放几秒钟就凋谢殆尽的“昙花”。

“昙花”的颜色并不是重要，但是它那抹浅丽的靓影儿，在浓厚深沉的夜色中，足以令人迷醉。

东叔：“说罢，什麽时候在一起的？”

这话一问出来，徐树励彻底知道了东叔一直在说什麽。

徐树励：“什麽在一起啊！那是我朋友啊，东叔！”

东叔：“朋友？”不信。

徐树励解释：“对啊！是我隔壁店的朋友，还恰巧在我住的地方的对门，一来二去就熟络了，经常有事没事聚一聚，蛮有缘分的。”

东叔：“这麽说吧，隔壁店我也有认识的人，还不少呢，但是，我们不论朋友，我们只论死敌，妈的，和我抢生意的人，算哪门子的朋友！”

徐树励：“东叔，我俩干的不是一个生意，不会分走客人，算不上死敌。”

东叔：“哎！可别信这个，不会分走客人，难道就不算死敌了吗？隔壁那个卖王八的，和我干的不是一个生意对吧，一个小王八三五块，一天卖一大桶，可悠閑了，整天閑着没事干，就溜达过来显摆他活儿清閑还有钱赚，烦的要命！”

东叔：“你来的这几天他才没来了，之前，有一段时间，各种大老板都订桌在这里喝酒下场，忙的全店的人脚不沾地，你雪叔怕他又来碍眼，趁着他又悄麽声地杵在门口显眼，提着菜刀逮了他三条街，那家伙跑回来的时候，吓得直打摆子，口水都收不住了，我看差不多了，和他嘱咐了几句这几天别过来了，他点头答应，就放他回去了。”

徐树励：“哈哈。”

徐树励：“但是，我俩确实是朋友啊。”

东叔：“我知道啊，你们俩，和我们的情况肯定不一样啊，我懂，我都懂，放心吧，我来开明着呢！”

东叔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徐树励的肩膀：“一般二十八不结婚的人，都心气儿高，总想寻一种不辜负本心的活法去活，这种人吧，潇洒是真潇洒，孤单也是真的孤单，我还以为你也是这种人呢，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到处闯，闯到头了，也不知道自己在闯什麽，钱是赚到了，病也落下一身，哎，好在啊，你还是有人陪的，不错，蛮不错的。”

徐树励：“？”

东叔好像还是没搞明白自己的意思，说的话，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错觉吧。徐树励安慰自己。

徐树励指指门外：“那我出去看看？就看一眼，马上回来。”

东叔笑起来，摆手：“快去吧快去吧，多看几眼也行啊！多好啊！快去吧快去吧。”

“好好。”

真的很奇怪啊！徐树励一去三回头，试图揣摩东叔到底在坏笑什麽，直到门口的蒲钰和自己目光接触，徐树励也没想明白。

东叔手肘放在柜台上，撑着脑袋，往后掏了一把马扎子，撑开，坐上，看着玻璃外两个凑在一起的两个人，笑意不减。

东叔感慨地摇头：“真好真好。”

“好你个马扎子！操！！”

内厨传来一声怒吼，给东叔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掉凳。

“妈的！”

东叔赶紧站起来，掀开内厨的帘子，拽过来一个正在洗碗筷的阿妈，问：“姨啊，他又怎麽？吼吼什麽？怪吓人的。”

阿妈搓着手，瞄着里面的刘雪，不敢吭声。

刘雪把手里的铲子，往地上使劲一甩，哐当一声，接着，一双冷冰冰的怒目，对上东叔。

东叔：“哈哈，哈喽？”

刘雪指着他：“你再不把店里这些一用就断的垃圾货全换掉，我拿砍刀，用你的腿骨敲一个用！”

东叔双手合十：“好好好！阿雪别气，我这就去买。”

“哼！”

刘雪扭回头，从一边的篓子里，挑了一个新的锅铲出来。

“小钰。”

徐树励挤开玻璃门。

蒲钰今天学乖了，没有大张旗鼓开车来，手里挎着一个小包，大概是坐公交车来的。

“外套都开了。”徐树励上前一步，把蒲钰都快从肩膀滑下去的衣服，拢了上来，拉上。

“呦呦。”东叔还蹲在柜台后面偷看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五香瓜子，磕着。

徐树励：“小钰啊，不是不叫你来了吗？多远啊，跑来又没什麽事，还怪累的，我这边忙完，就回家了，为什麽不乖乖在家里等我？”

蒲钰垂着脑袋，目光落在刚才被徐树励拉到胸口的拉锁头上。

蒲钰：“想着你晚上很晚要一个人回家嘛……想和你一起，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和你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