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留下的东西”，大概只有那盆掺了泥巴的水吧。

再说在“大汪”发生的故事。

徐国祥曾经带着小徐树励去“大汪”游过泳。

徐国祥脱了衣服，放在岸边，淌着水去大洋的中心潜水，小徐树励就坐在大洋边上的浅水区，泡着。

大汪里有很多随着雨水而生的小鱼，灰扑扑的，带着点泥土的余晖，明明生着沉闷的颜色，却飞窜的像是乱飞的“星子”。

“星子”敲在人的皮肤上，痒酥酥的，非常的有趣，小徐树励抓那些鱼，一条也抓不到，倒是一吓能吓走一大片。

小徐树励还没有玩尽兴，徐国祥就从里面出来了，穿上衣服，喊着他赶紧走。

为什麽？

要开始炸山了。

离山太近，会刷新出被飞窜的石头砸中脑袋的“幸运儿”，工地上有很多工人伙计有此“殊荣”，因此死的人也不少，也就工人伙计们熟能生巧后少了下来。

但是，就算没有“天来横祸”，山被□□炸开，总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保不準山的别的地方出现什麽“症状”。

徐国祥深以为然。

爸爸喊他走，小徐树励就愣愣地跟在后面，一起走了。

后来有一次，小徐树励第一次走丢，家里人急得差点把家那点地方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小徐树励。

徐国祥突然想起了这个“大汪”，还以为他自己偷偷来玩了，结果跑到大汪也没看见他人，顿时，心中一惊，衣服、鞋子都没顾上脱，直接跳进了大汪，结果，潜进水里找了半圈也没有找到。

还是山上的伙计打来电话，说在山边的机器旁边看见了家里的小孩儿，正蹲在一堆筛好的石头旁边玩，玩什麽呢？凑近了一看，原来在抠地上的鸡粑粑，脚边还堆着一小捧捡来的烟屁股。

回家后，挨没挨骂、挨打，徐树励也忘了，大概是挨了吧，要不然这段记忆犯不着，一半这麽清楚，一半又什麽也想不起来。

小徐树励，是一个特别容易自己走失的孩子。

家里人共同记忆中的，就有两次。

一次是上面提到的那次，还有一次，是在外婆家。

外婆家和奶奶家的“风气”，完全不一样。

外婆和奶奶明里暗里，互相看不起对方。

奶奶觉得外婆明明没有大官富甲的气数，却偏偏要遵循着一大堆装模作样的“规矩”，大家都很穷的那一会儿，吃饭什麽的，还总是要在碗底留一点，彰显自己家里有余粮，很富足，总之，明明没有什麽底儿，面子也得先撑起来。

外婆又觉得奶奶太过于埋汰，没有个干净劲儿不说，兜里有点钱就直接花了，也从来不想精打细算，家里好容易赚几块钱出来，先不考虑大人孩子们的吃穿用度，自己先去集市上，买两斤猪头肉吃吃。

奶奶家种了一堆苞米熟了，搓下来玉米粒和没搓的玉米棒，堆在屋后少有车压过的水泥上晾太阳，晒得差不多了，就用铲子把玉米粒铲起来，一下一下地扬到半空中，在让它们自己砸回来，轻飘飘的玉米絮絮和里面的麸皮，就会被经过的风带走。

小徐树励觉得好玩儿，就坐在一堆玉米粒里玩儿。

他合起两只手，学着奶奶拿铲子的样子，舀起一捧玉米粒，然后往空中扬。

小手只知道往上，其他地，要扬到什麽方向，完全不知道，很多玉米粒都被他浇到了自己的头上身上。

外婆骑着自行车来找他，看到这个场面，差点没死撅过去，拽起他，就把他塞进了自行车后，带走了。

回家后，就放了一盆水，要给他脱衣服，沖澡。

外婆：“真不知道那邪人怎麽想，那玉米粒扬在身上多痒痒啊？！服了！”

小徐树励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扬玉米粒确实好玩儿，不让玩就不玩。

他由着外婆给自己用肥皂搓了澡，洗了头发。

外婆洗头发的手感觉一点劲儿都没有使，像是白色的泡泡自己爬上了他的脑袋在忙活。

他自己在家捯饬水洗头发，总是会狠狠地挠头皮，试不着感觉，试不着疼痛，就好像没有在洗头，就好像在浪费时间、浪费功夫。

外婆把他捯饬干净，就忙别的去了，小徐树励独自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无所事事。

在外婆家不能挖土、不能摘花、不能乱跑、不能逗狗。

也不知道干什麽才好。

小徐树励只知道，自己第一次在外婆家抠院子里那株腊梅花树下的土，找花生的时候，被回家的外公看见了。

外公让他别玩土，髒死了，他没听见，外公停好车，看见他还在玩，就上前，用指头用力顶了顶他的后脑勺，他没什麽感觉，外公就生气了，把他摁在土上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