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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148)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他擡起手,有点拘谨地招了招,企图让那双从小到大怜惜自己的眼睛,现在也能怜惜自己一下。
多麽无理取闹。
阿文都觉得自己可笑了,他还是放下了手。
但是,阿珊还是看了过来。
阿文愣住了。
阿珊提起脸笑了笑,也擡起带着蕾丝半指手套的手,沖他招了招,做口型道了一句。
阿文看懂了。
阿珊说:再见,你保重。
阿文吞了一口泪水味道的唾沫,没有回一声“再见”。
他还有话没有说,这句话必须亲口说出来,当面说,有声音地说给阿珊听。
阿文隔着人山人海,深深地看了阿珊一眼,开始艰难地像轮船边走去。
近一点。
更近一点。
海员站在甲板上高呼,让岸边的人往后稍一稍,轮船的舷梯要收回来了,大家退后。
阿文顶着一波波沖向自己的人肉海浪,继续往前赶着,他高昂着头。
甲板上的人和岸上的人又多说了一句“再见”,也一个个退回船舱中,逐渐只留阿珊一人,迎着升起的海风,微微蹙眉看着阿文。
此刻,阿文就像是一个赶海的孩子,而阿珊就是一枚被海水沖上沙滩的粉色珠光贝壳。
舷梯完全收了回去,呜呜声响起,轮船开始啓动了,定锚松开,逐渐离开了海边。
阿文两只手擡到嘴边,撕破喉咙,终于将想要说的话,从嗓子眼深处的心窝窝里,生生拽了出来。
赶海的孩子想要找到,那枚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粉色珠光贝壳。
他历尽千辛万苦。
却恍然发现,粉色珠光贝壳可能在世界的某一处真实存在,但是他却赶错了海。
他的声音,和轮船彻底开啓的轰鸣声顶到了一起,蚍蜉撼树,一点都不剩了。
阿珊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很快在甲板上消失了。
阿文讪讪地放下了手。
他说:“我爱你。”
却羸弱到,连海面上的浪花都没有听见一字撇捺,因为那些浪花还是和寻常一样,机械地洗刷着海沙,没有变化。
阿文在码头站了好久。
回到家中,也穿着那身洋鬼子的假皮,坐了好久。
时间也像海浪拍碎生出的浪花一样,纹丝不动地沖刷着他。
直到一个无比寻常的一天,他走在无比寻常的街道上,听到经常坐在路边拍蒲扇吹风、并交换八卦的大妈们道。
“你听说过那谁谁家的阿珊没,真可怜啊,出海留学,回来整个人都傻了,一身的淤青,眼睛也瞎了,她爹背着她一家家医院看,都说治不了,她爹也跟着疯了……”
“什麽?!”阿文沖进大妈堆了大声询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大妈拿蒲扇拍了拍阿文的肩膀,道:“小道士,怎麽不是真的,大家都说他家有煞气,早几年不就克死了她妈吗?现在全家都被煞气害惨了!靠近他家的几家邻居,这几天都在找道士做法祛煞呢,生怕被波及,哈哈哈,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人找你去,你就等着赚大钱吧!哈哈哈哈哈!!”
大妈们都看着他笑。
只有阿文,心掉进了冰窟窿,动不了了。
真是真名
兔椒只和罗不凡对了阿珊出海前还没失明的那一段戏。
兔椒佯作大方地问罗不凡,还需不需要再对阿珊失明后的戏份了?
罗不凡说,不需要了。
其实,兔椒本来就没想和他对这一段戏,演一个盲人,还是演一个万念俱灰的盲人,他实在是演不来。
他本来还想客气地问一句,等罗不凡受宠若惊地回他“需要需要”,他好狠狠地拒绝,泼罗不凡冷水呢。
嘁,到嘴的乐子飞没了。
罗不凡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菲菲,你说,阿珊为什麽要疏远阿文呢?”
兔椒:“这还有什麽为什麽?阿文哪怕跟老道士走之前,和阿珊说一句什麽,让人家心里这麽多年有个念想,最后,也不至于如此。”
罗不凡:“那他为什麽不说呢?”
兔椒翻了一个白眼:“他脑子有病呗,哎?你不是演的阿文嘛?他怎麽想的,你没有揣摩出来吗?你这还要靠演技走红呢?还能有戏吗?”
罗不凡垂下眼:“我能懂他想要离开破烂家的那种急切,可能就是因为太急切了,一时被‘快点逃离’的情绪沖昏了头脑,没有和阿珊好好说清楚……”
“那后来呢?”
兔椒追问:“后来他靠着老道士的关系网,手眼通天,阿珊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就算他进不去人家学校,也许两个人时间不重合,那拖个什麽人,偷偷给阿珊传一个‘老子还活着’的纸条,他总能做到吧,他怎麽不传呢?也是被沖晕了头吗?他头鱼豆腐芯儿的吗?这麽容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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