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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无脚鸟(140)
作者:长河落日流野 阅读记录
阿文不明白,阿文属实不明白。
阿文本来也想就这麽不明白下去,不明白就不明白呗,就他遭了这麽个命,大概也是天赐的,他受了,好好维系就是了,大不了早点去死。
“癔佬”却怎麽也不消停。
“癔佬”那“癔症”,自从阿文记事就一直在犯,怎麽形容呢,就像是一片阴云,一直浮在“癔佬”的心上。
那“阴云”不想是他自己作践出来的,倒像是从他的血肉里长出来的。
只要有什麽人,和他说话语气变了,眼神变了,只要是什麽变了,他就开始心里打小九九,怀疑这个人瞧不起自己。
来人突然眼神东撇,那就是瞧不起这里了,来人突然眼神西撇,那就是瞧不起那里了,反正他就是一直会被人瞧不起。
莫名其妙地觉得被人瞧不起,他自己心里憋屈自己的,也就算了,他还看不来自己身边的人,和那个瞧不起自己的人走得近。
如果感觉身边的人和那种人走得近了,他就会嗅到背叛,就开始将心口的“阴云”悄咪咪地拨向身边的人,让那些“阴云”净下着腐蚀心智的酸雨下来,哪怕是本来就不识人事的小孩子。
阿文的性子还是更像他爹,尽管受母亲教导为多,但天生的到底还是天生的,母亲一死,那“阴云”,就也在他心口也长出来一朵。
但是,他好在还是个年轻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年轻人的活气,再怎麽样,也不会像他爹死板教条。
“癔佬”听了大儿子的话,去给临乡的孩子教书,教了没几天,就又挑着“泥巴罐子”回来了。
阿文问,他给人教书收的钱呢?
“癔佬”说,没教书哪来的钱?
阿文道,那你去教的书呢?
“癔佬”说,都是些朽木,我教不了他们,这话说的,信誓旦旦,语气凛然,满是大家长的威严。
当时阿文已经饿得不想说话了,吃食给弟弟妹妹分下去,他为大,能从自己身上搜刮的都搜刮了一遍,就等着爹赚了钱来,结果,“癔佬”完全不想当他们的爹,是真的要把他们饿死。
这不,第二天,阿文最听话的那个妹妹就突然断气了,阿文搂着她,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求她把气呼出来,她就是不呼。
阿文骂她:“从来那麽听话的一个好丫头,怎麽这时不听话了,是哪个教你不听话的?!”
言毕,扫视几个弟妹,所有人都和没事人一样,掰着手指头,几个人围着,在玩“堆数”。
倒是他那个“癔佬”爹出去教了几天的学,教学相长,学到知识了,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像个学究似的,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而开始教育起来他了。
“癔佬”翘着胡子,道:“死了就死了。”
阿文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快要当场从皮肤里蹦出来,腾云化龙了。
当我徒弟
宝盖之家中,净是“无知幼童”,和“无耻家长”,阿文胸中有千万恨言也无人说,只好徒步去“乱葬岗”找死人相谈。
上路时,心里什麽也没有在想,只怀着一件“要去坟头见母亲”的愿望牵动,走了平常不会走的另一条小路。
路过一折溪流,见水边开着米粒大紫色小花的香草盛开,阿文恍然想起生气离开的阿珊来。
他何尝不知道阿珊给她钱的本意,他家缺钱,她家有钱,有钱人把钱给了没钱的人,就算怎样,也算个“恩情”吧。
他却任由这个可以当成是“恩情”的东西,变成了他心里的“被羞辱”,阿珊心里的“被嫌弃”。
一个人的性格能害死人啊,尤其是他这种肚量小、动不动就心生邪火的人。
当然,如果仅仅是有劣根的性格在作祟,那他很快就能宽慰自己,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他是他爹的儿,有点他爹身上的“癔症”在,这很正常,不是吗?
可偏偏,阿文知道,他是喜欢阿珊的,男女情爱的那种喜欢,他更知道,阿珊对他的更多是,“好姐姐”对“好弟弟”的那种“关心照顾”。
就算和他气不过而赌气,也仅仅是因为阿珊就算是个“姐姐”,那也先得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都喜欢赌气,只要他有一个可以赌气的对象。
这种对阿珊的“喜欢”,扎根在劣根性质的性格里,就像那长在陡直的悬崖峭壁上的一株“翠松”,就算生叶再苍翠,根骨再坚强,那嫩嫩的根系发展起来,也是小心翼翼,万事小心的,说的实在点,那也是畏手畏脚,殚精竭虑的。
阿文有多喜欢阿珊,面对阿珊时,就有多别扭,他怕惹阿珊误会,又怕阿珊不误会,他怕阿珊讨厌自己,又怕阿珊对自己连一点叫讨厌的多余情绪都没有,更别说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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