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让萧麒也体会今日他的苦楚、他的痛不欲生，他要将这份仇恨百倍奉还……晏渠山跪在地上，他已跪了太久，身子再也直不起来，他恨萧麒，又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晏渠山闭上眼睛——有关于萧麒的一切锦缎一样在他脑海中拂过……

萧麒在他送舍利子时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神采奕奕；萧麒在他吞那块梅子糕时的歇斯底里；萧麒在他身下披着墨发，红烛映映下，那双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

还有萧麒穿着吉服，端坐在离他那样远的高处，萧麒被那样多的人围着，他一眼都没有看他。

一眼都没有。

他的神志越来越昏沉，像是要陷入无尽的梦，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些砸在他身上的雨突然不见了。晏渠山眯着眼睛，艰难不已地擡了擡头——

不是雨停了，是一柄伞。

他费劲地睁了睁眼，认出那撑伞的人——是萧玥。

是萧玥，不是萧麒。

萧玥微微屈膝，朝他伸出了手，“晏哥哥……”

“你已跪了三天三夜了……莫等了，二哥……二哥他不会出来的，你和我走吧……”萧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来，“他不帮你，我帮你。”

“我会请余首辅救你父亲的……”

晏渠山看着那只手，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他的嘴角微微挑起——像是一个不知是何意味的笑。

他并没有回握萧玥的手——晏渠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沉闷如鼓点的雨声中，他满满地陷入昏沉。

昏过去之前，他又想起了萧麒。

他披着红衣，脸颊绯红，新娘一样美丽，萧麒的双手攀在他的臂膀上，有些不安地问自己是否爱他。

那夜的红烛像龙凤花烛——萧麒说自己会与他成亲。

可是今时今日，萧麒要与他人结为夫妻，萧麒置他于不顾——

萧麒背弃了他。

第030章 肝肠断（修

先帝爷的皇后崇尚节俭, 所居住的凤仪宫还不如寻常妃子的华丽，她随先帝走后，这凤仪宫便人去楼空, 更显荒凉。

待建德帝登基后, 首要之事便是叫人翻修凤仪宫, 什麽绣柱雕楹、朱壁椒墙自是不必说的。除却这些，建德帝还特意命人在凤仪宫内流出一块广袤的空地, 修作跑马场。

只是现今的皇后娘娘自小便与琴棋书画为伍, 从不与骑射作伴, 久而久之, 这片跑马场便用不上，慢慢地便荒废了下来。

萧玥驻足在那十多年都无人踏足的跑马场门前，负着手, 微微仰头看着高空, 不知在想什麽。

他的心腹婢女站在一侧，纤秀的手指轻轻按揉他的肩膀，她道：“此地森凉, 殿下还是不要久留为妙。”

萧玥眯着眼睛，没理会她的话，只问她：“母后的病怎麽样了？”

婢女回道：“娘娘头还疼着，每日用着药呢。”

萧玥讥讽地挑起一边嘴角：“还病着呢？”

自皇帝下旨禁足皇后后，皇后便一病不起, 平日里也称病不出，此举虽有些窝囊，却也能不触建德帝的霉头——保全自身罢了。

萧玥也知道其中牵扯, 因而没有再提，他话锋一转, 又问道：“那晏渠山怎麽样？”

“晏渠山……”婢女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才想起了这号人来，她嘻嘻笑道，“还晕着呢，不过奴婢叫人好生找看着他，不会出什麽事的。”

距离晏渠山求人无门的那个雨夜，已过去了好些天——

晏渠山足足在暴雨之中跪了三天三夜，期间水米未进，纵然他比常人强健，但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进凤仪宫不久便昏死过去了。

她又道，“太医说，那晏渠山恢複得不错，想来过不久便能醒来了。”

萧玥听完，面上却没有一丝喜色，他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袖，“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怎麽样了？”

“余中钦是如何说的？”

婢女的面上浮现一丝尴尬，她看着萧玥，只是摇了摇头。

萧玥气得猛拍边上石桌，他骂道：“当初不是他把那屎盆子扣在晏良头上的？现在本殿下要他将晏良保下来，就这样一件小事，他怎麽就办不好了？！”

“殿下……殿下切勿动怒……”婢女小声道，“奴婢听说，那五十万白银牵扯到的官员衆多……其中不乏余大人的心腹。此事叫晏良顶包是最好的法子了，余大人能做的，也只是上奏求皇上开恩啊。”

“只是皇上在气头上……”

萧礼是打定主意要杀鸡儆猴，要晏良的命了。

萧玥虽说乐得抢来萧麒的东西，又想将晏渠山拉拢为文党的人，可若是晏渠山命数如此，考不了科举，那便是废子一个，派不得什麽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