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渠山扔了鞭子，胸膛还因怒意翻滚而起伏不定，萧睿跑走了，两条小腿晃地飞快，不知又窜到皇宫中哪个角落去了。

睿殿下白日受训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万岁爷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晏渠山被传召养心殿。

第113章 鹿血酒

晏渠山跨进门时, 萧麒还在批奏折。

那三天，奏折积了许多，又和这几日的交叠在一起, 在龙案上堆成了一小座高高的山。

他似已沐浴过, 发丝并未束起, 只是披在背后，面颊被水汽蒸出一点红晕, 使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苍白着的脸好看了一些。

萧麒听见动静, 头也没擡, 只是手中的笔一直移动着。

他不说话, 晏渠山就一直跪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支刚点上的蜡烛都燃到底了, 萧麒才停了笔, 合上最后一本奏折，随意地往那堆奏折山上一扔，“起来。”

声音淡淡的。

萧麒拢了拢衣襟往晏渠山处走, 目光在他身上上下瞟了瞟，最终在晏渠山胸口处一大片墨渍上顿了顿，他微不可查地一笑：“故意穿给朕看呢。”

“皇上误会了。”晏渠山垂首道。

萧麒抿着唇，养心殿内静谧良久，像是被一层沉沉的雾遮掩着, 萧麒有些透不过气，他转过身，很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你今天做了什麽。”

晏渠山扯了扯嘴角, “抽了殿下手底心二十下。”

“皇上不会因为这个降罪于臣吧。”晏渠山挑眉道，“严师出高徒,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萧麒半侧着脸，大半神情被藏在身后，晦暗不清：“不，不会。”

“朕是要问你，你说了什麽。”

这句话说完，殿中气氛又是一沉，晏渠山收起了那副游刃有余，又带点调笑的神情，唇边笑容敛去了，眼眸也黯下来。

“原来如此。”晏渠山略带讥讽道，“原来是为了他啊。”

萧麒避无可避地转过身，眸光淩厉：“为什麽要将倪少岚的事告诉小睿！”

“朕三令五申，不许……”

“我不仅要说给他听，我还要说给你听！！”晏渠山骤然提声道。

萧麒的话忽被打断，他有些惊异于晏渠山的大胆，以及他这份骤燃的怒气，萧麒转向他，却见晏渠山一步步地朝他早来，而后一把抓着他的手腕。

晏渠山面色冷沉道：“他都死了多久了，你还要再这样下去多久！”

“你在胡说些什麽？晏渠山，你最好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萧麒挣了挣，却没能将自己的手腕拽出来，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是一种警告。

只是晏渠山对他的警告熟视无睹，他甚至还抓着萧麒的手腕往自己怀中扯，二人之间隔的极近。

晏渠山低下头，两个人鼻尖交错，他只要再稍往下一压，便能吻住萧麒的唇——只是萧麒腾出另外一只手，而后掐住晏渠山的下颚将他推远了些。

“是啊，你是皇帝，那又怎麽样？”晏渠山淡道，“在我眼里，你萧麒只是萧麒。”

“你别太放肆了！”

“放肆又如何？！”晏渠山同他低吼道，多日以来埋藏在他心底的嫉恨爆发，“你要杀了我吗？好啊！我现在发现了，原来活着还真没有死了好！”

“死了的倪少岚你念念不忘，我站在你面前，你就将我当作阴魂不散的臭虫！”

晏渠山松开他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摇头哼笑：“还真是……还真不如死的好。”

“你究竟在说什麽荒唐话！”萧麒又想扇他耳光了，但是这麽久下来，他也发觉扇晏渠山耳光他不仅不会痛苦，反倒是十分享受，于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晏渠山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了：“荒唐的是我不是你！”

“你昏头了，萧麒。”他道，“你为了一个倪少岚，居然饶过了萧则……他们要你的命啊！你以为萧则会善罢甘休吗？”

萧麒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诚然，这些日子他的确是心乱如麻。

倪少岚的死，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不管怎麽说，那毕竟是他的皇兄，就这样七窍流血地死在他面前。

人心都是肉做的，萧麒无法这麽快地，就将这样一个与自己关系複杂的人割舍去。

于是他无法再对萧则下手了……原本萧麒已将要从这阴霾中走出来了，可是晏渠山现在这样，又将他的半个身子拖回了深潭中。

晏渠山狠道：“倪少岚此人居心叵测，对你这样狠毒，你居然还会为了他……”

“你有什麽资格说他？”萧麒讷讷道，他半仰着头，勾起的唇角似嘲似讽，“晏渠山，你对我做过的事，可比他过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