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如血的蛇信子探出来, “丝丝”地响着，依稀碰到了他的嘴唇，凉湿的一小片。

萧麒厌恶地皱起眉, 要扭过头去，可脖颈间的桎梏却让他无法动弹，他只能不情不愿、满怀厌恨地注视着那双蛇眼。

蛇头再次凑近他，头颅在他的脸颊侧蹭了蹭，甫一触碰到那死人般的温度便使得他一激灵——萧麒不知道这是因为蛇麟染了雪, 还是因为这条蛇本就寒凉。

冰冷的蛇、缱绻的举措。萧麒的身上竖起寒毛，幽寒的蛇尾挑开他的寝衣，暧昧地向上滑动, 滑过他的腰肢，贴在他的背后。

萧麒听到了那条蛇的声音, 沙哑又沉郁，迷人又可恶：“你怎麽一点也没有变。”

“麒儿。”

咒怨，萧麒的颅内因为这两个字猛然炸开，一滴火星溅入看似平静的油里，最后像是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

萧麒用尽力气地挣扎，他被蛇捆缚起的双手不断往外抻着，垂放在身边的手捏了满手的雪，又因为他满手温汗而化开。萧麒前后摇晃着、骨骼“咔咔”抻动着。

他费尽力气，却依然无法从蛇的裹缚中挣脱出，身上的黑蛇加大了力气，而他因为胸腔被紧紧绕着而无法顺畅地喘气。

“为什麽，走开……”萧麒的脖颈和脸颊都染上红晕，因为愤怒，或是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蛇尾，“走开！！”

可他再没有力气反抗，一片雪花落在他怒睁的眼球上，那股冰冷的意味从眼睛开始，像河流一样流进他的心里。

“你将我忘了吗？”蛇说，“我好想你，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夜……”

“走来！走开！！”萧麒想哭，满溢的恨与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了，他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不要缠着我了，你去死，去死啊——”

“去死啊！！！”

黑暗之中，萧麒遽然睁开了眼睛，他猛地坐了起来，不住地往床角中缩，萧麒恐惧地东张西望，双手紧紧捏着锦被一角。

没有……什麽也没有……之后镶嵌在壁上的夜明珠依旧十年如一日地散着柔和的白光，萧麒“嗬嗬”地喘气，他放下手中的被子，环抱住自己的肩膀，上下的摸索。

不存在什麽环绕全身的蛇，不存在什麽弥留在皮肤上的冰冷，可是……萧麒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摸到一片湿润。

他借着微光看清了那覆在指尖上的一层津亮，萧麒惘然地看着，被魇住似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鹹的，像是眼泪的味道。

是梦吗？真的是梦吗？真的只是梦吗？萧麒恍惚地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身上的雪缎皱巴巴一片，再往下……

“…！”萧麒倏然睁大眼睛，然后极迅捷地盖上被子，像是逃避。

他的心髒剧烈地跳动着，“怎麽会……”萧麒喃喃。

朝廷政务像是大山一样压着他，他从来没有閑暇顾及这些的。

这些年的萧麒过的比和尚还清心寡欲，他的脸上浮现出羞赧、尴尬……为什麽还会这样？

“来人……”萧麒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守夜的小太监则机灵地推门进来。

小太监请示道：“皇上？”

“叫人备好热水，朕要沐浴。”萧麒垂首道。

小太监听完，心中略有惊诧，这个时辰皇上从来不要沐浴的，为何今日……他惴惴不安地擡头看了萧麒一眼，却见萧麒双眸还覆着一层粼粼水光，颊侧亦然绯红一片，立刻心中明了。

“皇上。”小太监低声道，“是否要倪贵君来伺候皇上……”

他一顿，思及倪少岚正在禁足，立刻调转话头：“或是后宫中的其他贵人……”

“朕是要沐浴，也只要沐浴！”萧麒怒视他，“你是不是嫌头上顶个脑袋沉的慌啊？！”

小太监生怕自己小命不保，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个没影。

沐浴后，萧麒才逐渐平静下来，他不住呼气，双手按着太阳穴，只当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是他忧虑成疾，就这样，萧麒如往日一般上朝。

文武官员各站在大殿内左右两侧，空出一条长道来，萧麒疲怠地坐在高处龙座上。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立于右侧第一排的人身上飘了两下，那人高大挺拔，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还是戴着面具，萧麒什麽异样都没看出来。

他收回目光，而那两眼比春风还要细微，谁都没有瞧见。

薛恭文立在萧麒身侧，他终于细心了一次——注意到了萧麒被掩在垂珠下的困倦眼神。

“皇上。”薛恭文仗着自己是备受信任的御前侍卫，堂而皇之地在百官面前凑到萧麒耳边去，“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不退朝，届时再召郑玉成入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