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蓬头垢面的妻子尖叫着哭起来：“夫君——”

“夫君！！！”

女人狠狠地看向晏渠山，脸白的宛如女鬼，她痛骂，“奸臣、奸臣！！”

而晏渠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漠然无情地看着她开口道：“把她也一并杀了。”

各种哭叫声同时响起，而那黑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会变做萧麒的模样，一会又是上官睿，他们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的恶鬼。

而突然的，那团黑影突然变成了一个三四岁的女童模样，女童昂着头看他，竟沖他笑了笑，奶声奶气道：“爹爹！”

晏渠山惘然地看着她，一行热泪从眼眶中流下，他想去抱抱她，可当那手将要触及的时候，那女童却突然尖声朝他道：“爹爹要我死，爹爹要我死！”

晏渠山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惨白着脸不住摇头：“爹爹没有……”

女童咯咯笑着，森然道：“是爹爹杀了我！”

“爹爹杀了我！！”

“啊——！！！”

晏渠山从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悲悯，他终于受不住地颓然倒下，他抱着头在地上蜷缩着，晏渠山头痛欲裂，肝肠寸断。

“血债血偿”的恶咒再次响起，晏渠山哭着，泪在地上聚成一小洼水：“我知错了……”

“我知错了……”

就在此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类似于瓷器碎裂的声音，也是这碎声，使得那些几乎要了他命的怨咒消失殆尽了。

晏渠山松开了抱着头的手，茫然的环顾四周——

那面目慈悲的瓷佛完好无损，依然坐于高堂……哪有什麽狰狞的黑影呢？

晏渠山木木的坐起来，也是因为他的动作，有什麽东西顺着他的衣袖下滑，晏渠山低头一看，竟然是那舍利子。

那枚萧麒丢了出来，他又拾起来珍重地藏好的舍利子。

那枚陪伴他们度过大半年华的舍利子。

舍利子的中央出现了道裂痕，晏渠山盯着那道裂痕，突然变得恐慌，他蹲下来想将舍利子收好。

可是晚了——

在他指尖触碰的那一瞬，舍利的裂痕便如同蛛网一样遍布在上，“不……不要……”他的声音颤抖不已。

“不要……”

也在同时，一道洪亮的婴孩啼哭声骤然响起，晏渠山心口猛地一跳，他看向那碎掉的舍利子，突然明白了什麽。

“哈哈哈……”他几乎疯魔了，明明是笑着的，却泪流满面。

佛堂门扉被人大力推开，竹沥匆匆走进来，焦急道：“大人，您没事吧……”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晏渠山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用手拢着一丛奇怪的碎片——

碎片尖利，扎进他的掌心，血流顺着指缝流下，一滴滴地淌在地上，如同一点点血红的花一样绽开。

晏渠山沿着墙根朝着门外走去，仰首看着浮白的天。

婴童的啼哭声依然在响。

天光大亮。

***

晏渠山赶去时，正好撞见陈太医出来，陈太医热泪盈眶地跪在他面前磕头，“恭喜大人，父子平安啊！”

晏渠山掠过他，擡步往屋内走去，那股浓烈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开，一道屏风隔着，晏渠山只能依稀瞥见几个人影，无法看清萧麒。

奶娘见着他，笑着将怀中的襁褓递过去，晏渠山紧紧盯着那孩子，无法将目光移开。

他颤抖着手接过，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这样小，仿佛刚出生的奶猫那样柔软。

晏渠山的心口仿佛被指尖压了一个小小的坑，里头盛放着一腔温热的水，时不时蕩漾着，他拨开襁褓，得以看清这孩子的脸。

是个男孩，一位小世子，虽是早産儿，身子偏轻了些，但很健康，一张小脸白生生的，就算还没长开也能瞧见往后玉树临风的影子——

他长得跟諵沨晏渠山真是像极了，只一双眼睛随了萧麒。

奶娘边拿手指头去逗弄这孩子边笑道，“这小世子生的真是好看极了。”

她话刚说完，手指上却一湿，疑惑地擡头一看，才发现抱着孩子的晏渠山脸上满是泪水，他面无表情地哭着，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地颤抖。

那孩子在他怀里是多麽的轻啊，可晏渠山手臂发软地几乎要抱不住他了，那是他的孩子，他与萧麒的孩子……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那孩子的小脸上。

孩子被弄醒了，咿咿呀呀地哭起来，挥舞着手臂，声音洪亮。

晏渠山有些惊慌，忙看向奶娘，“他怎麽了？有没有事呢？”

“小世子醒了…孩子哭一哭好，不碍事的。”奶娘将孩子从晏渠山怀里抱回来，“噢噢”地哄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