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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鱼尾(16)
作者:远山西 阅读记录
手机搁在床上,路北庭在浴室吹头发,出来正好听到末段:“嗯,在听。”
对面沉默几秒,哼笑一声,果断挂断——应对话痨的傻子,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前往万物殿,又见陈朝之。
偏僻村寨的村官活很杂,上到人命大事,下到鸡毛蒜皮。闹自杀,她管,跑腿的活儿,她也干。
她今日异常活跃有精神,春风满面,怀里抱着纸箱子,见着路北庭,便拜托他帮忙拿去给柏唸。
“这是什麽?”路北庭掂掂箱子,不重。
“绣娘给他和溪南做的夏季衣服,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去年的衣服都不合适了。我有急事得去一趟村南边,劳您带上去?”
路北庭看着箱子,小小件的当地特色衣服,绣着哩寨的吉祥纹,是蝴蝶和牛角,以及各种条纹,花花绿绿的很是可爱。
陈朝之瞟一眼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在沉默不言时实在难猜。
发现路北庭手里还拎着很大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各种药,其中那感冒灵的绿盒子很好辨认——是他去商都顺路买的。
她于是道:“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快跑上去,没事的——”
路北庭躲过她伸来的手:“你去忙吧,我送。”
春日潮湿凉爽,正午阳光高悬在天空,倒是干爽温煦些。
今日是神女每月赐假日,通俗讲就是柏唸不用上班了,神女慈悲为怀给他放假了。
路北庭绕过悲悯心慈的石雕神女,径直穿过后门,走进木楼的院子。
刚要曲指弹弹挂在门上的八角银铃,以表示有客人来了,就见柏唸立在院中,长袍的两只袖子垂在腰下,只着件薄薄的修身V领白毛衣——在洗一口巨大的陶缸。
“……”
总是严密裹紧的脖子、锁骨猝不及防曝露在璀璨的日光里,犹如某种生物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极致呼吸,吸食日月精华,终于得见天光,皮肤苍白得反光,线条弧度和凹窝都盛着无可名状的欲。
白天鹅在洗缸。
路北庭脑袋里不禁浮出这一句。
别开视线,轻呼出一口气,弹弹八角银铃吸引对方的注意。
柏唸转头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或许是觉得,竟然有人把客气话当真,不要脸上门蹭饭;或许是觉得,怎麽只有他一个人。
路北庭稍举一举手里的东西:“陈村长让我拿过来的,顺便应约。”
“谢谢,有劳你了。”
柏唸放下手里的涮子,朝他走来,接过箱子和塑料袋,湿润冰凉的指尖无意触及到,他的手背霎时间成一片冰火两重天。
路北庭喉结滚动一下,双手揣进兜里,触感挥之不去。
柏唸翻看着白色塑料袋里的药品,视线投来,那意思大概是在问:这也是陈村长送来的?
路北庭被他看得一笑,也不解释:“你这是在干什麽?”
“陈村长早上拎了条红鲤鱼过来。”箱子和药放在木桌上,柏唸边穿上衣服袖子边得体的笑着说,“勉强救活,她就送给我养了。现在弄口大鱼缸,免得以后貍奴长大,把它给吃掉。”
养孩子养猫又养鱼,倒是有閑情逸致。
那口大缸沉重,成年男子都未必能搬起来,柏唸拿起葫芦瓢洗掉外层的泥迹,路北庭环顾四下:“要搬到哪里去?”
柏唸指着一排排多肉植物旁边,那里空着,地面还有陶缸底的压痕。
路北庭细细回想,这缸上次来还养着几朵莲花,现在粉白的莲花搁玻璃瓶里,放在桌面当摆设。
路北庭从口袋里抽出手:“需要帮忙吗?”
柏唸动作微顿,看看陶缸,再沖他一笑:“麻烦你了。”
路北庭没搭理他的客气,已经脱掉外套,对折整齐搭在椅子靠背,里面着件黑色短袖,手臂线条流畅而结实,抓紧缸的时候,青筋和肌肉绷显,瞧着极其有力。
说是帮忙,其实路北庭一个人就把缸搬起了,再稳当摆放回原位,随后搁洗干净的石头和水。
他看着胶管口潺潺流水,忽而晃神……他自小便不养各种花花草草或者小动物,为人早熟沉稳,家庭又是种浮夸虚无的氛围,以至于熏陶得身上有种机械性的死气。
以前捡过只流浪狗,路老爷子并不强势反对,但生活中总是从侧面给他讲述各种不支持理由。
路家不同于暴发户,是读书人,教育刻在骨子血肉,不屑于动手动脚,更擅长心灵和精神的层次攻击。
小狗由于没有精心喂养死了,路北庭没哭,平静地接受自己的错误,心性不够强大,赖不得别人攻心房、掠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