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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4)

作者:钟十初 阅读记录


身体的条件反射反应告诉秦忏,他应该是认识这人的,可大脑回馈他的,却是一片空白记忆。

他假装晕倒观察过这人,很普通的beta,按秦忏的生活轨迹来看,他们根本不会相识。而且那beta说自己还有个什麽缺陷,感受不到信息素?真是可怜。

不知怎得,秦忏脑海里渐渐浮现出beta的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如本人一样不起眼。两人四目而视时,beta眼神陌生,却掺杂着几分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惶恐,很少很少,转瞬即逝,但秦忏还是捕捉到了。

像土黄色,随风扬起的沙尘,秦忏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场画面,他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独身一人,面朝豔阳,他举起一只手,感受沙砾散漫地吹过掌心,像有手在挠自己的心,酥酥麻麻的。

秦忏越想越入迷,他透过那双眼睛,仿佛见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别样色彩世界,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大脑传遍全身。

秦忏眼眸暗了几分,突然开口,对程辞间道:“掉头。”

“啊?我都快到暗渡了,你要干嘛?”

“回家一趟。”

程辞间大眼瞪着他,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接下去的话。

然后呢?

程辞间眨眨眼,像想起来什麽,豁然开朗。

“……你回家干嘛去?”

秦忏有个老毛病,心情激动澎湃时候,说话跟挤牙膏一样,问一句才答一句,不会自己一股脑全说完,就跟故意吊着人似的,别人不求着问,他就不说。

车外疾闪而过带来的风声呼啸,与秦忏梢上几分兴奋的回答混成一团,他舔舔嘴唇,手指轻微发抖。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把在那beta眼里看见的色彩画下来了。

“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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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停了。

林拓拎着塑料袋,里面是他湿掉的帽子,孤零零的一个冷掉蛋挞,以及便利店买下的碘伏和绷带,踏着山路泥水来到弟弟林一宴坟前。

墓上的照片已经被雨侵蚀的看不清脸,不知不觉间,林拓对于弟弟的记忆也仿若雨水沖刷过,每次回忆时只有个大致模糊的印象与轮廓。

林一宴这张照片是林拓亲自选的,其实边上还有个林拓,但是被剪去了,照片从彩色换成黑白。

这照片对林拓而言也十分具有意义,那是他带弟弟搬出家后的第一张合照----俩人坐在廉价出租房的不知道几手的沙发上,拍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全家福。

林一宴并不是林拓亲弟弟,他是林拓放学路上捡回来的,父亲见他无亲无故,加上失忆了想不起任何事,便好心暂添到了家里户口本上,白得了个alpha儿子。

林拓和弟弟相差三岁,在他高二的那年暑假,父亲遭遇车祸撒手人寰,一家四口变一家三口,母亲没有工作,仅靠那麽点抚恤金和赔偿金根本养不起他们,便很快结了二婚。

继父是个做生意的alpha,不仅对市场打着精明算盘,对家庭更是挑剔,一个结过婚死了丈夫的omega能嫁进他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会成为他人生污点。但是母亲做到了----他们的信息素匹配高达85%。

但尽管如此,继父也只接受了母亲,他并不承认林拓和林一宴是他的孩子,特别是林拓,居然还是个有生理缺陷的beta。

距离好日子仅一步之遥,母亲自然不肯放弃继父这个靠山,她给了兄弟俩一笔钱,没有过多解释就让他们自己照顾好自己。从她离开那一刻至今,除了弟弟葬礼上匆匆过场,没有再出现过。

林拓为了照料弟弟林一宴,在高三退学开始打工,因为年纪轻和并不高的文凭,林拓的工作之行步履维艰,但好在找到几份跑腿小工,和弟弟的日子也勉勉强强过下去,直到弟弟考上大学,临近毕业,淹死在了学校周边湖里悲剧的发生,他们仅有的美好日子被打破了。

林一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林拓也从此变得浑浑噩噩,一蹶不起。

林拓把掉在地上的那个蛋挞摆到坟前,絮絮叨叨跟林一宴讲着最近几年的事,无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他边说,边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墓碑上的留存的雨珠,低垂着眼,显得十分丧气。

“不过,休息了快五年吧,我也攒下了一点钱。我翻出高三那时候的课本,虽然现在看那数学好多题都不会了,但只要查点解题过程,我发现我还是看得懂的。”

“所以我想继续读书,最好能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哈哈,有点癡人说梦了,我知道你上的大学难考得要命。”

山野上,就连风声都透着寂寥,刮过树梢树叶抖动,似又有场雨要袭来。林拓擡头看眼阴沉沉,没有一片云的天空,蹲坐良久的腿有点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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