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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7)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谢元照难掩惊愕:“可六营平日职责仅限京师巡防,且不过区区两万之数,那岂非——”

以卵击石。

半晌,谢元照又道:“有一点那萧狗所言非虚,慕容氏昏聩无能,我们又何必——”

“住口!”

谢元照应声禁言,却仍执拗地与谢泓对视——他何错之有!

朝堂之上向来以谢氏与李氏为分庭抗礼,但世家大族之间虽是盘根错节,一日平衡也难保永世安稳。自前太尉庾阆被杀,诸皇子应诏而起,谢氏也曾逐步独揽朝堂事,彼时说他谢氏无逐鹿之心,天下又有谁人能信?可谢泓偏生执意拗行,一次次错失先机,这才容李氏后起之秀得以坐大。

谢元照曾以此追问大兄二兄,二兄听罢则击缺唾壶,声言乱世当做枭雄,倒是大兄始终沉默着不答——

谢泓不惑之年,两鬓斑白之际骤然丧子已是大悲,此刻他也不忍太过苛责三子,于是又放低了声音:“世人皆道这二十年来是皇族内斗,可你将慕容氏换作谢氏抑或李氏便是门户之争。这天下要乱,又岂是你想夺便能夺的?”

父子三人谁也不走,也不愿相让,谈话便又陷入僵局。屋内灯烛明灭,炭火将熄,霜寒正一寸一寸沁入骨髓。

过了不知多久,宅外的街上隐约传来清亮的更声,柝击一慢两快,继而是一句悠长的“平安无事”。

谢元贞轻声重複着更夫的话,没来由地喃喃自语:“也不知二兄现下行至何处?”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又有人来报:“禀老爷,翊军、长水二营将士在外求见!”

谢元照已起了身,道:“这麽快?”

谢元贞也生疑,扶着桌案问谢泓:“方才父亲传信三州,可有令六营布防工事?”

房门紧闭,谢泓老谋的双眸力透窗棂,不知在看什麽,片刻之后才沉默着点头。

长剑在鞘,此刻已露出半寸银光,风声鹤唳,谢元照脱口而出:“那此刻二营的人来做什麽?”

只是不等他们反应,书房之外已有人破门而入,高声喊道:

“末将翊军、长水二营校尉,今夜特奉圣上口谕,前来捉拿窝藏于谢府之内的投敌反贼!”

第004章 对峙

“月犯箕,主大风。”

后院谢含章的闺房,谢夫人熄了灯,正搂着小女儿哄睡。谢含章被今晚这一出搅得毫无睡意,她隐约记起方才掠过四兄,看到的那片阴云密布的夜空,没来由念了句谶语。

月犯箕,占曰军将死。

“人生十年曰幼,”谢夫人心中大恸,泪水自阴影下的眼角滑入柔软的枕面,她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正旦之后含章当入学堂,届时该修圣人立身行道之言,你阿翁也不愿你学这些。”

说完谢夫人的心空了大片,嘴却仍张着,想说她也不愿幼女直面这些血淋淋的噩耗。

谢含章的后脑勺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母亲呼出的热气扫过她幼嫩的脸颊,她便向温暖的怀里略蹭了蹭,在芙蕖浅香的安抚之下,此刻谢含章终于拢起些睡意:“阿母,圣人之道有四,蔔筮者尚其占,阿翁为何偏恶此道?”

“阿蛮还小,”谢夫人睁开眼,拨开无尽的黑暗,视线去向久远的往昔,“只因多年前依风山上,你阿翁与郗世伯——”

咚咚咚!——

陈年旧事还未开场,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随即就响起谢元贞焦急的喊声:

“阿母含章,快起来!”

谢夫人来不及点灯穿衣,仓促间只合了件披袍快步走到门边,耐着寒气道:“季欢,又怎麽了!?”

“今夜谢氏恐要大难临头,”谢元贞与母亲妹妹一门之隔,此刻也顾不得捡什麽吉利的字眼,说一句咳三句:“眼下父亲三兄正在前院斡旋,阿母快些收拾随身物什,我先去后院唤大嫂侄儿!回来带你们一道从后院撤离!”

话音刚落,脚步声渐远,谢元贞已急急去往另外一个院子报信。谢含章的那丁点儿睡意被折腾殆尽,坐在床上只觉屋外混乱,脑子更乱。两人的话像隔了层云雾似的绕不清,但她又好奇四兄慌里慌张传的什麽话,于是便转头向门边,问:“阿母,是四兄?”

谢夫人没再说话,半边身子都埋在门框的阴影之下。月光透过窗棂纸,朦胧的半张凝重的脸倒吓了她一跳,随即她就呆愣着看母亲在黑暗中翻箱倒柜,收拾行囊。

“闾阎庸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与此同时,后厨的柴房中,谢元照用脚依次踢开了松垮的房门与闭眼浅寐的萧权奇。

屋内骤然亮起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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