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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30)

作者:也逢春 阅读记录


谢含章闭眼前还听四兄说自己感觉好多了,可待她睁眼起身,谢元贞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却是径直滑落一侧。她哭喊到现在嗓子早已哑得不成样子,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此刻握着谢元贞的手不知能说什麽,正抹眼泪时,手边突然就空了。

她几乎是追着残影擡起头,下一刻整个人被狄骞抱起,只见赫连诚抱着不省人事的谢元贞翻身上马,厉声道:“立即下山,往东去!”

洛都以东,山岭是一座接着一座,可恨先前的夷兵虽不认路,却识得东南西北,大军便无法当真原路返回,只得往北迂回东南绕去三州。而凡入三州,又必先过洛都正北的万斛关。这麽浅浅一盘算,赫连诚更觉不妙,待一行人跋山涉水,过关入州,少说也要耽搁七八天,眼下小郎君孱弱至此,能否撑过面前这三日都难说得很。

穿越密林,下山的路倒平坦些许,不知不觉天光大亮,风雪之后万里无云,当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赫连诚紧箍着人,手臂渗出血也未察觉,可谢元贞还是不住往前倾滑。

赫连诚心中没来由一阵烦闷,索性停下来,护着谢元贞的胸口将其翻身面朝自己,又用裘皮牢牢裹住,滚烫的双唇贴上冰凉的耳朵,也不知这人究竟听进去几个字,“千难万险,但请再撑一撑,才救回妹妹,眼下死了岂不可惜!”

“阿母——”

“什麽?”

赫连诚捉到细碎的音节,等再问一句,谢元贞却是脑袋一歪,彻底坠入深渊。

——

“额尼,”

刚成丁的赫连诚躺在地上,嘴角血丝横流,脸上一副痛苦欲绝,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头顶落下大片的阴影,有个女声沉沉响起,“叫我阿母。”

赫连诚又吐出一口黑血,……母,为何?”

亲儿在地上奄奄一息,做母亲的却不予半分正眼,“因为我是梁人。”

“可您不是嫁与我父汗了?父汗是如此——”月后压过赫连诚下一个字眼,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流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那又如何,子贵母死,可我便该死吗?”

“所以父汗他,”赫连诚便将震惊一点点咽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也是——”

“是!”

赫连诚猛然醒过神,他见谢元贞的脑袋滑过肩窝又要往下走,便笼起这人的腰身,又加一鞭。

步兵不比骑兵,骑兵也得迁就步兵,这麽两厢羁绊地赶了半日山路,谢含章便再忍不住——

她在狄骞怀中颠个够呛,一开口,五音都散在风中,“狄,狄伯伯——”她大口地咽着冷风,竭力一字一顿说清楚,“可否遣人先带我兄长去最近的州郡,他大病未愈,又添新伤,我怕——”

她不敢将那个字眼挂上嘴边,说话间也一眼不错地盯着赫连诚怀中的兄长。

“小女郎说得对,”刘柱兄弟和大牛一时跟不上步兵的速度,便与几个骑兵同乘,闻言刘柱便附和道:“如此蹉跎实在不是办法,还是要快马加鞭,小郎君才有得救!”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骑兵便接上来,“只是咱们府中,又有谁能跑得过府君的追颰?”

“不可!”狄骞难得板起一张老脸,生怕赫连诚心软,“府君,兵不可一日无帅,且路途遥远,吉兇未蔔,还是老头我带他去!”

赫连诚皱着眉,策马不停,“你也说你是老头——”

“府君!”

狄骞这一吼,前后几个骑兵都慢了下来,主仆二人四目相交,接着赫连诚便勒马道:“我还没说我去。”

身后的大部队立即跟着府君停了下来,步兵们大口喘着气,也不知府君作何打算,只听他高声道:“原地休整!”

衆人疾行半日,绕来绕去还在山中,所幸日出无风,风停止雪。

骑兵得令皆下了马,独刘柱还端坐着,像是不死心,“府君,不如让我们兄弟二人带他去?”

赫连诚抱着昏沉的谢元贞,正想寻个不那麽冷的地儿,闻言只瞥一眼,道:“先休整。”

他话音刚落,面前便闪过只小团子,狄骞从后面追上来,对谢含章从怀中掏出来的东西好奇得很,“小女郎,你要做什麽?”

“方才您不是说前路吉兇未蔔——”谢含章灵巧地拨动着手中的蓍草梗,头也不擡,“阿蛮这就为府君占上一卦!”

狄骞心下一沉,这兄妹俩倒是有使不完的招数,“你这娃娃,竟还会占蔔!?”

“分二以象两,挂一以象……阴三阳,山火贲卦!”府兵一时围了上来,不过一刻,谢含章拈指,难掩兴奋地大声喊:“此乃光明通泰之象,此行必定顺风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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